“中医里把眼球的上直肌称作拏上筋,外直肌称作转运筋,内直肌称作旋回筋,视神经称作鉴神经……”
听着苏瞳将这些中西医名词对照娓娓道来,袁枢还真的从他身上看到了那种学贯中西的气质。
“兄弟,难道你从小就是被当作眼科医生来培养的吗?”
“那是当然。我叫苏瞳,我哥叫苏眸,我妹妹叫苏盼盼。为什么我们兄妹三个的名字都带一个‘目’字旁?因为我们家的孩子都是为了当眼科大夫而生的。”
古往今来,医学专业容易出世家,一连几代干眼科的家族自然也不少见。可饶是袁枢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谁家孩子一出生就可着劲这样培养的。
如果真的是三岁开始学这些,现在算起来苏瞳已经在眼科浸润了二十年,在眼科专业绝对算得上老资格了。
“兄弟,既然在专业上有这么好的底子,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继续努力学习,不断进步啊。”
“我是说你眼看就要毕业了,对自己的工作可有什么打算?”
“哪轮得着我来打算,到时候听学校分配吧……”
年轻人不胜酒力,迷糊劲说上头就上头。袁枢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苏瞳已经眼不睁头不抬地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袁枢喊来老板娘结账,老板娘却说直接记账就行。
这又不是公款消费,记哪门子账?
打听后才知道,当初送苏瞳过来上大学的时候,苏家爷爷就在这家饭馆存了一千块钱,说是让孩子每个礼拜都能过来吃顿肉。结果苏瞳一年也来不了两趟,好容易来一次也只消费几毛钱。这都四年多过去了,账上的钱都没怎么动过。
老板娘把“一千块”重复了好几遍袁枢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这又一次让他大开眼界。苏瞳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本来是半信半疑的,现在一下子全信了。
附属医院的主治医师每月的工资是四十三块五毛,这在春江市已经是令人艳羡的高工资了。可是苏家爷爷为了给孙子改善伙食,一次性就在饭馆存了相当于别人两年高工资的钱。如果不是家底子够厚,谁能这样财大气粗。
高粱酒上头快醒酒也快,而且苏瞳喝的确实不多,应该不会影响下午出门诊。袁枢把苏瞳扔到值班室睡觉,未作片刻停留又迎着风雪匆忙跑了出去。
当他赶到小食堂门口的时候,江院长已经陪着专家们去招待所休息了,只剩下作陪的中层领导还没离场。
刚才在席间,藤野教授对附属医院的教学水平和人才培养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个来之不易的好评让江院长立时龙颜大悦,也把笼罩在大家心头的阴云一扫而光。
江院长当众对眼科的团队建设和顾主任的领导有方提出表扬,并对眼科的发展提出了更高的期望。
顾青棉一时热血上涌,站起身来连着干了三杯五十七度的白酒,然后拍着胸脯对领导说了一堆感激涕零的话。随后大家的感激声和赞美声此起彼伏,宴席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如今餐厅里面已经没有了外人在场,气氛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中层领导们聚在一起,有的在勾肩搭背唠闲嗑,有的在猜拳行令捉对拼酒。另有一些临床科室主任们把眼科顾主任围在中间,正在听他大吹特吹自己培养人才的先进经验。
“我就不像你老周,都六十岁的人了还攥着手术刀不放,每天戴着老花镜上手术。你们科的主治医师工作都十年了还是只会拉钩,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多久才能真正立起来啊……”
坐在旁边的骨科主任周载之嫌弃地擦了一把崩到脸上的吐沫星子,撇着嘴回敬道:“你自吹自擂我不管,可你在我头上踩一脚干啥?你老顾真就不想多攥几年手术刀?我看是你那双抡镢头的糙手根本就捏不住眼科的显微器械吧……”
被揭了短,顾青棉把眼睛一瞪,用破了音的声调指着周载之叫道:“你这厮整天干着抡大锤、拧螺丝的活,还有脸嫌弃我抡镢头的手糙?你也配……”
周载之当然不甘示弱:“可拉倒吧,我不配!就你老顾能培养人才,真有那本事先把你那废物儿子培养出来行不?”
“你特么……”
一句话就被戳到痛处,顾青棉额头的青筋暴起,伸手去够桌上的酒瓶子。周载之见状也蹦了起来,抬手就要抡椅子开干。好在他俩身边人多手快,搂腰拧胳膊没几下就把俩人分开了。
“龟孙,你刚才说我啥?”
“是你个老瘪犊子嘴里先朝我喷粪的!”
“你们快起开,别拦着我,让我恁死他……”
“有种你过来呀,看我削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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