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洞穴中,艾萨克借着一个提灯样式的蓝色水晶仔细地擦拭着刚从下水道拾回的十字架,从他眯着的眼睛和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双手可以看出,这十字架对老人来说的确是珍重的宝物。
“被奈法兰·诺亚发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小姑娘。”老人放下闪闪发光的十字架,一边揪胡子一边无奈地说,“我总共就亲身见了她两面,一面让我从市政官堕为了平民,一面让我成为了一个无名无姓的死人,所以你还能完好无缺的从她面前离开,还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了。”
少女听到老人屈辱的发言,不禁有些愤怒:“喂!难不成你还打算束手就擒吗!”
“小姑娘,我对奈法兰的恐惧出于对她的了解,而正是这份了解才能让我们走到现在的地步。”
威尔不知何时从洞穴的侧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坚果饼干。
“噢!是珍烤的饼干!和凯萨德的红茶可真是绝配!”艾萨克卖着自己的小短腿殷勤的接过饼干,一口一个地大嚼了起来。
“我真受不了了,明明情况都这么危急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情吃饼干!”少女看着轻松惬意的二人,忍不住便喊了出来,“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有你说的这么恐怖,那不管是安姨,还是凯撒德,都危在旦夕了!你们怎么还能和个没事人一样悠闲!”
艾萨克看到焦急难耐的少女,便着急忙慌地把满满一口的饼干一下咽了下去。
“哎呀小姑娘,不要这么着急嘛,害得我差点噎死!不过呢,我确实要为我对你们有所隐瞒而道歉。”
“老头,废话少说吧。”靠在墙上的威尔终于开口。
“明明昨天还管我叫艾萨克先生……现在就一口一个老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艾萨克感受到了来自二人的灼热目光,便刻意的咳嗽两声,放低了语调,“关于你舍命偷回来的十字架,是凯萨德的至宝不错——只是大部分凯萨德人并不这么认为,只是把它看作和那个房间其他法器同等重要的存在,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它真正的作用。”
“什么真正的作用?”威尔和青异口同声地问道。
“与其说这是十字架,不如说它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真正掌控凯萨德城的钥匙。我的曾祖父在晋建成之初,曾经遇到过一次史无前例的洪灾,那次洪灾几近摧毁了凯萨德,将所有人都冲下瀑布。当然,你可以说在瀑布的边缘建城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行为,遇到这样的偶发事件也不过是自作自受,但伊莱克斯·曼施坦因并不这么认为,相反,他决定让凯萨德城能够最大限度的适应着不可预知的灾厄。于是他就便赋予凯萨德城‘解体’的功能。”
“让城市解体这种事……听上去也不是很安全啊,可这又和十字架有什么关系?”少女有些疑惑。
“不安全到是真的,正因如此,在此后的两百年间也并没有任何机会使用这个功能——而若是想让城市解体,吸取藏匿于河床之下的奎塔流,就需要这个十字架作为钥匙打开位于凯萨德南部地下空间的源动之锁。”
“既然你让我把它偷了出来,那就意味着你要让凯萨德城解体?”
“正是如此。”
秋日夜晚的凯萨德凉爽而潮湿,非常适宜在外散步小憩,喝上几壶热茶也是极好的。空气里弥漫着茶叶和香料混合的气味,原本二者的气味都十分诱人,但混合在了一起就呈出了一股刺鼻的植物味道,不禁让青有些眩晕。每到源动节,几乎所有的凯萨德人都会来到城西的伊莱克斯广场,在这里带上自己所有的传家宝,书籍,法器,同他人交流知识和奎塔的技术——当然什么都不带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博学多才便会受到凯萨德人的热情相待。有些人正享受着这场知识的盛会,专注地在一场激烈的辩驳中有条不紊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有些人则双手抱胸,四处打量着有没有什么值得购买的法器;有些人则悠然自得的躺座在自己的摊位上,单纯的享受着这热闹的气氛。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来了欢快和笛声和琴键的敲击声,这让青回想起来埃瑟冬季经常吹响的悠扬的木笛声,但和凯萨德的欢快不同,埃瑟的笛声总带有一种史诗的悲伤感,会让人回忆起故人的逝去。少女站在广场旁一个平整的民居房顶上,眼下的人潮涌动和人声鼎沸让她有些着迷,但很快,对于安姨的担忧就取代了这短暂的愉悦。她有些不解,更有些生气于艾萨克的安排,相比于在广场疏导群众,她更愿意同威尔一同去监狱,即便那会冒着她的生命危险,但只要能救出安姨,她的生命也不算是多么巨大的代价。青理解威尔和艾萨克的担忧,她的不成熟,她的情绪化,这些都可能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也正因如此,她也更切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
青下定了决心,不会再一昧的自怨自艾,即便是触手可及的事也好,她不愿再让任何人失望。
维斯塔帝国对于凯萨德的统治真的是一个错误吗?有这个问题的的人看到如今源动节的和谐与欢乐可能内心会变得更加迷惑,但他殊不知的是在使年前,不光是凯萨德人,全维斯特洛的人都可以参与进这场知识的盛会中,活动的区域也不仅仅限于伊莱克斯广场,整个凯萨德城都可以作为源动节的舞台。这样自由而开放的氛围自然被维斯塔认为会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也加剧了人员了的流动,不光是位于军队底层的士兵(接近奴隶的存在),甚至一些厌倦了战争的精英士兵,法师,都可以借此机会逃窜离军部,隐姓埋名生活在大众中亦或是偷渡去东方。随着维斯塔帝国的集权越来越完善,罗斯博格·维斯塔终于找到机会制裁凯萨德城这个维斯塔帝国中唯一的例外,弹劾了时任市政官的艾萨克·莱冯·曼因施坦,借由奈法兰·诺亚的上任将征兵部带到了凯萨德,填补上了这唯一的空缺。
而随着征兵部的到来,被誉为知识之城的凯萨德也被席卷进了弱肉强食的规则之下,为了节约教育资源,凯萨德原本的全民教育被理所当然的取消,转而变为贵族学校(其他地区的贵族也会来到这里上学),作为凯萨德知识科技最高殿堂的卡斯卡德学院为了表示抗议,诸多教授纷纷选择离职,可在实验室和书房里呆了一辈子的老学究们不能教书育人,潜心研究,又能做些什么呢?他们中的大部分被强制征兵入伍,并很快的就死在了西北寒冷的战场上,只有小部分数教授在前线被贵族发掘,转而便为他们子嗣的家庭教师。曾经贵为卡斯卡德学院副院长的艾萨克,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同僚或是惨死在一个连厕纸都没有的寒冷世界,或是屈服于可悲的现实,去给那些骄纵而焦虑的纨绔子弟们教授一些他们永远也不愿意去理解的知识。
艾萨克在五年前收到过一封来自洛林的信,信上没有署名,从模糊不清、粗大的褐色笔迹也看不出落笔者的身份。在那封信中,笔者详细地讲述了魔力信号针的工作改进方案,通过材料的理论分析和奎塔波动理论得出信号针内部结构的稳定性才是保证其传播能力的前提,并非常尖锐地指出艾萨克认为是材料的选择影响了信号针的传播能力是非常愚蠢而不负责任的。
也正是这封信,再次唤醒了已经颓唐厌世的艾萨克,让他的好辩精神再次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经过无数个夜晚的实验和演算,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盘珍烤的坚果饼干,他有些失望,也十分喜悦的发现那封信说的是对的,只要能保证信号针内部的稳定性,就可以极大的保障魔导密信的传输稳定。他十分焦急地想要回信,却发现那封信不知何时已经被洞穴的露水所浸染,不光地址变得模糊不堪,整封信的字都因吸水而变得肥大而变形。这时他才发现那是一封血书。
“怎么样,是不是一场有趣的盛会!我本以为奈法兰上任之后会取消这个节日,可没想到她竟然破天荒的保留了它。”艾萨克平和的声音从青的耳边出现。
“嗯,的确是一个很棒的节日。”青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这一派祥和的场景即将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满血腥和暴力的杀戮,“艾萨克先生,凯萨德城要是被毁了,那这些市民们又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我理解你的担忧,小姑娘,但凯萨德城是不会被摧毁的,即便城墙倒塌,大地破碎,所有这一切建筑都被洪水淹没,凯萨德也依旧存在。形体上的湮灭不会改变人们的意志,而这座城也是如此,生活在这座城市里那些尊重知识,热爱知识的人们会继承凯萨德的意志,而终有一天,他们会重建凯萨德。”
“形体上的湮灭不会改变人的意志吗……”
“正是如此,但你可千万别轻易地死掉!像你这样的人活着会有更大的成就,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艾萨克十分认真地说,“好了,时间快到了,我的队伍已经到达了北门,祝你好运,小姑娘!”
“谢谢你,艾萨克先生,请你也别轻易死了哦!”
“老夫已经是死了一次的人了,死人是不会再死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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