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社员们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生产队长早早地敲响了挂在饲养点门前柱子上的那块大铧铁。“铛!铛!铛!“很响。整个屯子里的人都能听得到。人们陆陆续续来到饲养点门口等着队长点工派活。
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因为从今天开始,我也将成为生产队里的一个劳动力。第一天参加劳动可不能去晚了。我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心情无比激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今天才真正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以前那些年也就算个孩子吧。我在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憋着一股劲,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干活,争取多挣工分,不让老爹老妈失望。
饲养点门口已以聚集了很多人。队长数着人头派着活。有出牛圈粪的,有铡草的……我和另外几个人被派去跟车拉粪。牛圈门前,一个大大的粪堆,占满了大半个院子。有专门负责刨粪的人用镐把冻得很硬的土粪刨成了许许多多大小不等的碎块堆在粪堆周围,以方便装车。车把式举着鞭子一声吆喝,老牛听话地拉着车依次停靠在粪堆旁边。我们一个人跟着一辆车和车把式一起开始往车上装粪。车把式装车前面,我们装后面的,装满后便拉到地里扒成一小堆一小堆,以备播种时下到地里。一个上午,每辆车大约能拉四车。开始的时候,我干劲十足,大家边干边有说有笑,挺热闹地,我的心情好极了。可是后来还没到中午,第三车装到最后的时侯,我就一点劲儿也没有了,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两只胳膊又酸又疼,手也握不住锹把了。我心里不服气咬紧牙,两只手拼命用力握着锹把使劲铲,可那个铁锹像是跟我作对,总是往一边偏,好不容易铲上来的粪块全掉下去了,我急得快要哭了,眼看着别的车都快装满了,我还差一大截呢。心里一急,干脆把锹一扔,直接用手搬!你还别说,这法子挺好用,又快又省力。我专挑大块的搬,不一会就把车装满了。车把式在那儿看着直乐。他说:“没看出来,你这小闺女还挺“泼实”的,这就对了,干这庄稼地里的活,就得不怕脏不怕土的,好样的。“后来拉第四车的时恰逢,他不忍心看我一个劲地用手去搬,便快速把前面装满之后转到后头帮我装,我很是感激,很庆幸摊上了一个心眼好,又乐观的车老板,不但没怪罪我干的慢,还鼓励我,帮我干活。这样想着心里的压力也减轻了很多。中午回家我才发现,两只手不知什么时侯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而且早都磨破了。怎么当时没感到疼呢?可能是当时光急着干活的事了。我怕妈妈看见了担心,没有吱声,偷偷地洗了一下,压碎了两片止痛片抹到伤口上,过了一会儿果然不疼了。
庄稼地里的活,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只是我从来没有参加过生产队里的集体劳动,也没有经过锻炼体力太差了,干什么活都很吃力,和队里那些年龄相仿的人相比,可是差远了。那时候下地干活都是“拉大帮“,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由小组长领着,到了地头一人两垄,一字排开,给玉米地锄草,大家干劲都十足,你追我赶的,谁也不肯落在后头。我咬着牙坚持着,才能勉强跟在后面。有一次,我无意中发现,这里面还有”窍门“,有人投机取巧,根本没有用力去锄草,只是胡乱一搂,搂起一层土,把草压倒了,草根根本没锄掉,等过了一会儿,那草又恢复过来了,就又从土里抬起了头。气得跟在后面检查质量的队长大吵大嚷:“这是谁干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肯承认。
那个时候的农村,老百姓主要的经济来源只有到生产队挣工分,出勤一天画一道杠,就为一个工,而一个工挣多少分是不一样的。最高的12分,最低的也有7、8分。看似挺公平,但细细深究却是非常的不公平。比如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劳力,一些重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的,一天也就最高12分了,而一些体弱多病,为了生活也要参加劳动,可只能干一些零零碎碎的轻快活,一天也挣7、8分,归根结底,还是吃大锅饭,亏好不亏癞。
1961年,正是低标准三两粮时期,大家几乎什么代食品都吃过了。队里每天有专人负责牵着一头小毛驴拉磨,磨苞米骨子等代食品分给各家各户填饱肚子,加上油水极少,好多人拉不出大便来,有的人浑身浮肿。人们最盼望的是春天快点到来,可以挖些野菜。那时候,掺些野菜做的窝窝头算是最好吃的了。就连谁家来了客人或办红白喜事想吃上一顿不掺代食品的纯苞米面大饼子,都是一个非常奢侈的事了。平日里早晚两顿喝的是两个米粒粘不到一起的稀饭,一个人能吃好几大碗,到地里干活不到中午就饿了,肚子一个劲得咕咕叫。
我们生长在那个时代的年青人,我们的精神面貌却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各级群团组织也十分地活跃。我们在共青团组织的号召下,利用中午休息时间种蓖麻,沤绿肥。秋天的时候,协助生产队看山护秋,干得热火朝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秋天的护秋。那时侯每年上缴的征收粮中都少不了地瓜,地瓜必须要装包才能外运。这样就需要在头一天把地瓜从地里挖出来装进草袋里,第二天天不亮再装车运往火车站。所以每年这个季节队里的人都格外忙活。傍晚收工时,一袋一袋的地瓜包摆满了一大片地瓜地。团小组长早就编好了班,四个人一组,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一天一组轮流协助护秋员执行看护任务。队长早就对我们放一百个心了,我们也从未失误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