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几年的劳动锻炼,我的身体比以前强多了,壮实了不少。自从当上会计以后便不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所以家里的一些零活,比如像挑水,挖园子等一些体力活,基本不用老爹去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全部搞定,让爹轻松了许多,我也特别高兴。但是有一样活还是让我无可奈何,显得身单力薄、力不从心。就是用大水斗子从井中提水浇菜。这活还非得老爹出马不可。我最打怵干这个活了。特别是遇到干旱的时侯,井里的水,水位很低,得摇上十几圈才能提上来一斗子水。看到其它井台上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有叔叔辈的有哥哥辈的,人家好像有的是力气,毫不费劲就提上来一斗水,看得我都呆住了。而我们这边,爹一把年纪了,站在井口把着辘轳把,我站在旁边当帮手,爷儿俩个非常吃力的摇着大辘轳,一圈、两圈、三圈,随着圈数的增加越来越沉,越来越需要力气,速度也越来越慢,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眼看着身体瘦弱的老爹都年近六十了还在当个年青小伙子出力气,我真想哭。那一刻我好象明白了一个道理:“怪不得古往今来好多人家都那么重男轻女,女孩子真是没有用啊,我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啊,肯定不会让爹这么劳累……”我试着把爹换下来,我来拉斗子。我站在爹刚才站的位置上,爹来打帮手。可那个水斗子好象就跟我作对似的,到了井口我怎么使劲也拉不上来,爹笑了一下说:“还是我来吧。”我心情糟透了,觉得自己真的没用。更让我受不了的是那位在水槽里洗衣服的大婶说的一句话,她说:“老石大叔啊,看来这年头,还得养儿子啊,丫头片子就是不顶用。”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而我,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听了这话更是又气又恼,便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她就顶上嘴了:“你瞎说什么呀,好象我爹没有儿子似得。我又有哥哥有弟弟,而且我哥可不是像那边几位只会拉斗子浇菜的料。他的本事可大着呢,说出来吓你们一跳!再说了,等我小弟长大了肯定也会盖过他们!”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的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人斗过嘴。这次的事也让我意识到,人,必须得出人头地才能让人看得起。
固执的我从那以后非要学会“拉斗子”这个活,爹就一次一次地教我怎么用劲。爹说:“要用巧劲儿,利用它的惯性作用,两只手要互相配合,就容易拉出来了。”慢慢地,我终于掌握了技巧,学会了。但必须还要爹在旁边帮我一把才能完成。但这样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可以取代爹站到井口边,我们爷俩轮流拉着斗子,这样轻松多了。
真正让爹放手闲下来是在妹妹长大之后。妹妹很能干又肯出力。比我当年可能干的多。我们俩联手,两个顶一个,什么也不怕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打怵提水浇菜。每当这时爹只管拿着铁铣在菜地边看着水流就行了,灌满一垄就堵上再开下垄。井台上我和妹妹并肩而立,我在井口把着辘轳把,妹妹在旁边打帮手。我们两人一人一只手就行了,把那个辘轳摇得嘎嘎直转,一斗子水只用几秒钟就提上来了。井槽里水花四溅,满满地都快溢出来了,爹在那边一个劲地喊:“慢点,慢点!快冒了!”爹高兴地样子让我俩越干越来劲了。一大片菜地不一会儿就浇完了。我们心里好痛快呀。这时侯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就又开始多嘴了。不过这回他们可是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你们快看啊,石木匠家的两个小闺女可真能干呀,太厉害了,恐怕给个儿子人家都不换了。”爹听了美滋滋地扛着铣昂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脸的得意。我们为爹争足了面子。
那一年,政策允许“小开荒“。一时间屯子里的人闻风而动,男女老少齐上阵,挖的挖刨的刨。田边地头,边边角角,沟沟坎坎,山上山下星罗棋布。有的人没找到合适的地,就打起了自家祖坟的主意。除了留下坟头那块土疙瘩外,其余的地方全都挖了个遍地开花。想必老祖宗那些年也不再寂寞,跟着热闹了起来。
我和爹又是动作迟了一步。爷俩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可以开荒的地方,便垂头丧气地回了家。爹坐在炕沿边抽着烟,突然灵机一动说:“有了,咱上山东外去开!”一句话让一家人眼前一亮,对呀,那儿隔着一座山,不会有人想到,再说那可是我们的地盘,就是有人占了也不行!事不宜迟,我和爹第二天中午便去了山东外。
自从搬家以后,很少到过这里。短短几年功夫,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凉。草丛中原先老房子的地基还依稀可见。许多乱石瓦砾一片狼籍。我和爹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停歇了片刻,我们开始清理杂草,清除石块垃圾。爹说,:“看这些草长得这么茂盛,说明这里土质还行,种上农作物肯定能长得好。”我们爷俩信心十足干得热火朝天。经过一番收拾这里显现出一大片可以开荒的地。那是原先的院子和街上的小树林。看着这片曾经带给我们温暖和欢乐的土地,爹很满意。我说:“爹,以后的活你就交给我吧,你不用来了,我一人就能把这块地摆弄好的。”后来我每天中午吃过午饭都来挖一阵子,傍晚再来挖一阵,有时候妹妹也和我一起来。不过妹妹当时在生产队干的是体力活,很累,不像我坐在办公室,所以我不让她来,可他还是来了好几次。妈妈也想出一把力,她会领着小弟弟来。妈说她干不了多可以干少,多挖一铣土就多种一棵庄稼。每当小弟弟星期天放假或星期三下午放假,她就哄着小弟弟跟她来山东外,小弟那是才十多岁,常常耍滑偷懒,妈妈只好每次出发前都会炒一包黄豆粒(那时好像家里也没有别的食物了),先给他一把解解馋,也能充充饥,弟弟吃了几颗:“好香啊,真好吃。”便很听话地跟着妈妈走了。妈妈说,弟弟还真挺能干活的,比她挖的多,只是三分钟热血,没过多久就喊,又饿了,扔下工具,一下子就躺到草地上,妈妈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豆粒放到他的手里。他笑嘻嘻地吃了之后爬起来甩开脖子又能大干一段时间。妈妈的腰、腿本来就不好,加上气短气喘,干不了几下就气喘吁吁,索性坐在地上用镢头刨。弟弟见状一把夺过妈妈手里的工具扔到一边大声说:“妈妈你不用干,就给我做个伴就行,我来挖。”妈说,小弟当时那个样子真像一个“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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