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月已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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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弦,靓妆潋,千金一掷为红颜。锋芒尽敛柔情现。云木簪,青丝绾,落英纷扰意缠绵。黄金殿,顾无言,细语凝脂摇花钿。葬心殁情封尘缘。情思断,情何堪,曲终人散月已残。--《落英伤.致宇》
一
一场雨落下来,空气中沉浮着溽湿的气息,园中的花树都吐了绿。又是一年春天。
我偶尔心悸吐血的病症依旧没有痊愈的迹象,在如此潮湿的季节里,我望着远处朦朦的雨帘和层林尽染的景致,思绪又渐渐走远,仿佛要一直一直走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我的心,再次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连那轻风都好似刺骨起来,让我如置身冰天雪地,无法逃离。
"皇上,天凉,小心身体。"柔婉的声音幽幽传来,女子身上柔软的香气拢了过来。
我微微侧转身体,看到我的皇后周氏捧着我的披风恭敬地立在我身后,她低垂着眼眸,脸上挂着得体且体贴的笑容。作为一国(和谐)之母,她是称职的,雍容大度高贵温婉。我知道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就像云想容一样,她们的存在是我必走的棋招。
她们看着我的目光是那样痴缠与迷恋,可我给她们的温柔之下,只是我冰冷的眼神和讥诮的笑意。那些美艳绝伦的脸孔和妆容,我似乎从没有真正看入眼,我只是想透过她们去找寻那一双清澈倔强的眸子和曾经残留在我指尖的暖意。可我再也找不到了。
京城近些日子崛起一股新的叛党势力,笼络了众多酒楼当铺青楼赌场来收集情报以对抗朝廷。我听着大殿下大臣的上奏,不禁嘲讽地勾起唇角。天曌相继灭了周边几个兴起的猖獗小国,同边疆的异族关系也颇为融洽,礼尚往来。各大世家的势力大部分都已收了回来,早已构不成威胁。这所谓的新起叛党,也不过是所灭之国的余孽不怕死的叫嚣而已,竟真的自不量力想自己来送死。
"惊云,陪朕去那新开的飒月楼瞧瞧。"下了朝,我换了套便装,用织锦发带把头发束了起来,执一把纸扇。"
皇上……"惊云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我皱着眉头转身,却看见他迷蒙的眼神落在我身上。不,我知道,他并不是在看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牙白的长袍,唇角噙着的笑似乎都变得苦涩了。那一年,蜷坐在榻上的白衣男子,风情万种的女子,还有谁久久不肯忘怀?
飒月楼在京城里开的红火,较之当年的倚红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它有更为重要的价值,也许那就是叛党的情报地。
青楼里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嘈杂之中我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我坐在包厢里,看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妖娆身影在舞台上唱着骇人听闻的词儿,跳着大胆媚惑的舞,那眉目之前的万种风情只对着台下那一个男子而现。我嗤笑,不过又是个攀权附贵卖弄风骚的鄙贱女子罢了。只是,我一向尖锐的目光居然看不穿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下一秒的她竟恬静美好的让人无法移开眼眸,这样的她,才真正的魅惑人心。只是那空幽的嗓音,流转的眼神,都依旧只为那一个男子。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玩味的弧度,似乎有场好戏正要上演。她,竟与那大财主楚殇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一千一百两黄金,我只想探查一番,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会让人如此失了心神。她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儿,不仅有趣,她身上更有许多秘密和更大的利用价值。我懒洋洋地观察着她,听她唱曲儿,全然不知心底的某一根弦也随着她跳跃着的灵动指尖而被拨动了。
青楼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艳丽动人,吸引客人的新鲜招数也层出不穷。而当年的艳妓卡门,无论是她的妖艳惑人风骚妩媚,还是她的其他种种,几乎不再有人提起,不再有人记得了,只留下几首曲词新鲜的曲子还在坊间传唱着。
她早已经离开了。而我,我依旧在苦苦寻找。
飒月楼的新花魁白苊的名字早已经传遍京城,甚至传到我这天子的耳中。我仍旧是带着那一年的玩味和我的目的,来一探究竟。只是心里,多了一丝怅然。
千呼万唤始出来。那是一张并不十分美丽的脸,却有着另一种神韵。清澈灵动的双眼在人群间流转,在那一瞬间我竟产生了错觉,仿佛那双眼,隔了千山万水,直直地看进我的眼底。
半倚在包厢里,我依旧叫惊云喊价,拍下了那唤作白苊的女子。大堂内一片哗然,有人惊呼出当年惊云包下卡门的事,我看见惊云领着那女子进来,他脸上黯然惆怅的神色。
白苊的眼神并没有在惊云身上多做停留,不似当年的她后知后觉才发现我,白苊的目光停在我身上,盈盈下拜,自有一番清逸出尘的气质。我微皱眉扫视她,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面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位公子,不妨听听白苊新作的曲儿,可好?"她抱着琵琶走近我,眼神依旧清澈。我捏紧手中的扇骨,微不可察地给惊云递了个眼神。
只一瞬间,白苊手中的琵琶弦断,径直袭向我的脖颈。扇面微转,躲过攻击。她身后的惊云早已出手擒住她的要害,使她动弹不得。四周必是有埋伏,只是不料她如此快的就失手,其他人怕是不敢贸然行动。
我伸手狠狠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颚,让她咬舌自尽的企图无法得逞。我知道这一刻的我杀气毕露,连眼前那双最善伪装的眼睛中都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如果你不是借这种方式引朕注意,也许朕会让你死得痛快些。"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二
寝宫外的院子里早已被我种满了落英树,现下正是花开的茂盛的季节。
我无数次站在树下,闭上眼,好似就能看到她热切的目光和娇俏的容颜,感受到她红唇上令人着迷的温度,听到自己的细细的呢喃,丫头……
花瓣一直落一直落,洒了我一身,我却毫无知觉。
生活似乎回归了平静。上朝下朝,批改奏章,接见使臣,微服巡访,宠幸嫔妃。我的生活似乎是一成不变了。可我知道,我丢失了太多太多。
后宫的女人,都有她们存在的价值,失去价值的时候便也是她们失宠的时候。也许我太过残忍,可这是我身为帝王的必然,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时候,我的利用和猜忌,才会让我和她之间如两条相交的直线一样。短暂的相遇之后,却是永远的背道而驰。
不会再有那样一个女人了,能让我如此失却了心神,只为片刻的温存。犹记得她沁满馨香的青丝,在我手中绾起,树影斑驳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映出她朦胧痴缠的目光。当她的眼神盯住我的九弟时,我的心不再平静,我惩罚似的捏紧她细软的柔夷,换来她讨好似的笑和撒娇,我在心里嗤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不能自制,却在不自觉间放松了抿紧的唇线,连目光都柔和起来。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自己。
她真的就像是误闯入这世界的精灵一般,我远远站在亭外,脸上却是自己都未尝发觉的宠溺。她时而豪情万丈,时而娇柔羞怯,时而精明狡黠,时而迷糊可爱。我看她出口成章,那句句诗词竟不亚于学富五车的才子,我听她唱着从没听过的曲调,看她一杯酒就醉倒在我怀中。下巴微蹭着她柔软的发顶,眷恋着怀中的温暖,我只觉得有什么在随着慢慢沉沦,再无法得到救赎的机会。
她说,皇帝才是最可怜的人。
我的手心变得冰凉。是我忽略了,我们之间,相隔太多太多。
是我不该,不该靠近她。她是罂粟,会让人无法自拔。所以即使是知晓她怀了别人的骨肉,我居然还会放下自己最起码的自尊。我愿意不计前嫌,只要她打掉那孩子。
她在犹豫,在迟疑,她凄楚地唤我,她说:"喝下这碗药,你就不再是卡门心中的宇公子了。"聪慧如她,怎么会不知晓,我从来就不只是她的宇公子。我是君北羽,这天曌国的国君,我的心中除了江山百姓,能放下的东西太少。或者那是我不愿去想。为一个女人,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她的犹豫迟疑让我觉得无比讽刺。打碎她手中的药碗,我拂袖而去。这一刻我突然想放声大笑。我身为君王无比骄傲的自尊在她的面前,一文不值。"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栖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我靠在那冰冷的透着湿气的墙壁上,听她痴颠地唱着这支曲子。葬心葬情,满心悲哀。她怨我的猜忌不信任,我恨她的迟疑和隐瞒。她心里曾经有过我,足够了。只是我的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多太多,我的心机城府算计手段,只会带给她伤害。罢了,罢了,不如放手。江山社稷,容不下儿女私情。两只刺猬,如何能拥抱着相互取暖?是我错了,我早该想到。桌案上放置的笛子早被我抚摸的失却了棱角,我常常抚摸着光滑的笛身,却再也没有勇气吹起那支旋律。
三
遣散了随从,我独自一人走进那片落英林,远处的亭榭影影绰绰。
一阵悠扬的琴声顺着清风送至耳畔,我略微失神。琴技不见得多么高超,旋律不见得多么美妙,可那音律间却流动着一份这宫中难得的悠然和蓬勃气息。
移步向亭子,寻那弹琴之人。
瀑布般的青丝,湖蓝色纱裙,修长纤细的十指,娇小的身影似乎完全沉溺在琴声之中了。这一刻我居然不忍打断她,只静静地站在亭外,仿佛看见了那个拨弄着奇怪琴具的人儿,脸上飞扬的神采。
"皇上!"琴声戛然而止,应着琴弦断裂的声响,她蓦地站起身,颇有些惶恐地下拜。
"平身。"我微勾唇角,却在看到她流血的手指时皱起了眉。走近她,一阵小女子的软香幽幽传来,我掏出怀中的白帕,"手拿来。"
她也许是一时难以接受,竟忘了规矩,直直地抬眼看向我,目光怯生生的,却又夹杂着痴迷与爱意。那是一张青涩却尽显倾城美貌的脸孔,有着如水的双眸。我垂下睫,捉住她的纤细的手腕,用手帕给她轻轻包扎。动作轻柔的仿佛捧着易碎且珍贵的瓷器,此刻我的心居然出奇的宁静祥和,无一丝波澜。时间都仿佛凝固了静止了。
就让我放纵自己这一次吧,把她当做是你,小心翼翼地呵护。
次日,我封尚书赵青山之女赵云婷为贵妃。她时而娴静温婉,尽显女儿情态,时而却娇蛮刁横。我宠她怜她,云家垮台,云昭仪失宠,朝中势力也自然开始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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