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头四十来岁的年纪,也因为久在矿里劳作,脸上身上都是黑漆漆的。
他打着哈欠说道:“怎么这么久,都吹了一炷香的哨子,怎么才过来。我今天可不止你一波客人,说好的银两呢?”
慕容晴面色不善,装着的银两和银票的褡裢啪的一下摔在工头面前。
工头倒也不在意,打开褡裢,一下子精神抖擞地数起了银子,甚至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慕容晴对着呆若木鸡的弟弟在一旁嘘寒问暖,拿衣袖给他擦着不太干净的小脸。
工头一边数银子,一边说道:“我可是个讲信誉的人呐,那天你告诉我钱凑够了以后,我可没再让他下矿里干重活,昨天还特意给他洗了澡。
诶哟,这小子脏的,洗了好几桶水都是黑的。
跟你说句大实话,我这趟不赚你钱,都是在帮你啊。这五十两现银都是用来给你办事的,光是打点几个头头,也得花一大笔银子。你说是不是?
我回去呀,还有的忙呢。
得让煤矿崩个角死个把人,然后才能把你弟的名字给勾掉,藏在死人名单里,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张子路看着工头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背脊发凉,喉咙有些发干,他沙哑地说道:“那些因此而死的人怎么办?”
工头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大笑道:“后生,那些人死了就死了,本身也得早晚累死在在这矿上。早死一点,有什么区别?老子我可是做好事,让他们早点解脱。南边来的和尚们是咋说来着,对,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还会感谢我……”
听到这话,张子路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在工头嘴里,人命怎么就这么廉价。
工头接着说:“矿里的人命都是贱命。不过今年倒有一奇事,两个月前,还有人跑来主动跑来当乌面。一般我们这鸟不拉屎,没女人,没酒,没有手令都跑不出去几里之外。而且这里工钱又少,一般人都避之不及,竟有人主动来在破地方干活,真是稀奇了。
本来我就当见着一怪人,那就算了。”
银子数的差不多了,他在褡裢里接着火细细查看,接着说道:“但有好几回找这人喝酒,都拒绝了。我心里嘀咕,这人这么反常,生怕自己酒后会泄了身份是的。你说像不像是个汪洋大盗,又或者朝廷通缉犯。想到这,我还特意跑去官府看通缉画像,但也没找到个像的。
我一直不知道那人叫啥名,来自哪。但他的身份路引都在矿长那,凡是来矿上的第一天,矿头都会找个画师把人的摸样给画出来,把身份路引存在矿头那。
你问为什么?哈哈哈,当然是死了人后方便查看,把人给勾掉。不然过个几年,谁还记得那人叫啥名啥。
我在矿头房间里偷偷地找过一回,但没找着那人的路引。
不过倒是找到了一个名册,最近朝廷要来人巡查,矿长把所有在矿里工作的人都记录在案。
但不知道名字也没有什么用,最后就放弃了。没多久这小子姐姐就找来了,还愿出一大笔钱赎人。我就想到说不定名册里还真有些什么宝山。我就拿着名册到县里放了消息,你猜,有没人找过来?”
听到这,也吊起了张子路胃口,张子路问道:“难道名册里还真有些特别的人?”
矿头在火光下确认银票无误,愉快地把银票叠起来塞到自己上衣的一个内口袋中,拍了拍,说道:“不到三天,真有人找上来了,还给了我一幅画像确认,找的正是这个夏末进来的人。听他们说啊,这家伙偷了主人家东西,逃了,主人家为了颜面,没去报官,还打算让我今天给他们带路把人给抓出来。
今年真的鸿运当头,你知道他们给了多少吗?五百两!!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偷了什么东西,竟能让人出五百两去找他。”
听到这,张子路忽然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觉得这事有蹊跷。
慕容晴这时冷冷的插了进来:“银子都数好了吗?!把脚镣打开。”
“钥匙不在我这!”工头还没说完,慕容晴愤怒地像一头母豹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你说什么?!”
慕容晴知道,虽然西苑县商户来往甚多,城门的检查有些松懈。但带着脚镣,根本进不了城,一旦被拦下细细盘问,事态就严重了。知道厉害的子路一旁也怒目而视。
“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工头接着说,“钥匙我藏在了双鸦洼的神像底座后面,被两块石头压着。后生,别这么凶的看着我,你腰间还插着把刀呢。
既然你们这么实诚,我也不瞒你,我也得给自己留点后路,你们走到那的时候,我也差不多回到矿上了,不然你接了人,刀子往我身上一架,人财两空更惨。”
“你不怕我们现在把你干掉吗?”张子路问道。
工头笑着拍了拍张子路肩头说道:“我死了,谁给你们回矿上擦屁股。后生,我没骗你,钥匙就在那,赶紧去吧,不然天亮了,就有樵夫来林子那砍柴,看到这小子拖着个脚镣就不好解释了。”
慕容晴赶紧扶起弟弟,举着火折子往双鸦洼走去,张子路追了上去。
忽然从东边远处传来急促的声音,声音有些奇怪,似乎有点像沉闷的鼓声,咚咚声在宁静的夜晚尤为清晰,而且由远而近。
慕容晴和张子路脸色大变,赶紧带着如木偶般的慕容犁在空地旁的树丛中躲了起来。
工头有些疑惑,自言自语地说:“不是约了白天见面,怎么天没亮就来了。”
摸了摸那沉沉的银子,心里想:这群孙子不会想直接绕过我到矿上把人给抓了,然后一铜板也不给老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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