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拐杖往地上一戳,说道:“那人说,他们商队卖的货在白凤江一带特别的紧俏,在当地颇有市场,就引来了当地商人的不满。但商队里头对此不以为意,毕竟他们都是扎扎实实地进货卖货,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当地商人合伙给商队下过几个套,但商队毕竟已经站稳了脚,最终还是安稳地解决了,之后也安稳了下来。半年前,商队在回程时,船被水贼团团围住。
水贼竟动用了弩,直接把几个商队的武师射杀了。然后一上船,见人就杀,对货物钱财完全看都不看。
那人跟你父母很熟,他亲眼看到你父亲为了救你母亲被乱刀砍死,母亲为了不受辱而自尽了……”
说到这,族长老泪纵横,子路父母是当年族中最有想法的一队。他们跟商队合作,把族里收集回来的很多药材和农产品卖去白凤郡,价格比在本地卖翻了两倍。族长当年甚至有意把子路父亲培养成族里的干事,可惜天妒英才,两夫妻竟惨死他乡,只余下一子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而子路第一次从族长听到自己父母当年惨死他乡时,早已泪流满面。他强忍着悲痛问道:“这一切怎么跟申屠家有关吗?”
老族长擦了擦老泪,继续说道:“逃回来的那人背上挨了一刀,拼了命跳到水里,进水时腿上还被水贼拿着弩射了一箭。见他没死,水贼甚至派人驾轻舟上来追。
幸亏水流湍急,一下子把他给冲远了,不然也是死路一条。
那人也是命大,抱着一木板一路漂了一夜,被冲上岸时,已经过了白凤郡了。在一偏僻的村子里养了好几个月伤,才把命给捡回来。回来时也不敢从白凤郡过,绕了一大圈,才回到西苑县里。
这事一出,整个县里都炸开了锅,县令亲自到他家过问。
那人把那支射进他大腿的弩箭呈到了县令面前,县令看着这弩箭,双脚抖成了筛糠。毕竟弩可是只有府军才配有,这事可不简单啊。
但是县里群情激愤,县令也把这事写成奏章上报了。但是没多久,申屠家派人来了一趟西苑县,一切都变了。”
子路的手握拳,因为过于用力嘎嘣地响。老族长被子路眼里的怒火灼疼,他转过身背对着子路,看着祠堂里那密密麻麻的牌位,说道:
“当晚申屠家派人到了族中,我与之相见,他是申屠家的一位陆姓管事。他直接说道,若我们张家不深究此事的话,赠我们西苑城外六十亩地。我当时当然是不从的,更要扬言哪怕要上皇都告御状也不会姑息。
然后这陆管事淡淡地说了句,你没有证据告上了皇都也是没用的。我正要说话,那陆管事似乎看穿了我要说什么,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老族长顿了顿,说道:“他说,‘最近附近的贼子挺猖狂的,不知道哪天就入城杀几个人。还有啊,貌似刚刚府衙那起了火光,怕有些东西是不耐火啊……’我当时冲到门外,只见府衙那火光冲天,然后一族人跑来告我说,城里遭了贼,那人证家全家上下被灭门了。当时,我听到后,全身冰冷。那陆管事走了出来,说道,世事无常,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说完然后他就走了。第二天送来了六十亩田的地契,和一个血手印……”
老族长没有回身,只是问了一句。
“子路,你说,我该怎么办?面对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我们整个张家若坚持下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人证,物证全没了……”
子路感觉一口血涌上了喉头,冲冠眦裂。他瞪着老族长的背,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反问道:“那我爹娘是白死了?!”
老族长似乎被这话刺中了内心最不愿被接受的部分,身子微微颤抖,说道:“子路啊,是我们张家对不起你……世道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只听“砰”的一声,祠堂的门被用力地推开,撞到了两边墙上,子路大步地走了出去。
老族长看着身前的牌位,自言自语地说道:“祖宗保佑,让这孩子这辈子别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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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恨自己,为何不学武,不然就可以抄起一把刀,冲进申屠家手刃仇人。
他像一无头苍蝇一般踉踉跄跄地在路上走着,魂不守舍地地撞上了一个在路边看货的人身上,两人摔倒在地上。
只听那人用难听的鸭公喉叫道:“哎哟,疼死我了!这哪来的瞎子,走路不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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