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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知不觉来到了,工作的希望也跟这天气一样,一天比一天冷。“怎么办呢?”萧月明一遍又一遍地诘问自己。衣食无忧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庄稼地里的收入越来越少,家里的各项开支却却来越多,这个矛盾日益凸显出来,成为“家庭战争”爆发的根源。“穷则思变”,指望父母那一辈是不行了。“砸坷垃”的宿命已经将他们牢牢地束缚在那片黄土地上;而萧月明,不得不收起“君子耻于言利”那一套信仰,开始关心起赚钱的事情来。
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生命中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萧月明都以为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货币是商品交换的产物,但是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人民币在老百姓的生活里面,并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派上用场。吃的粮食,有地里种的玉米、小麦、地瓜,花生和大豆算是经济作物,大多用来卖钱,而日常吃的蔬菜,大都是自留地里种出来的。
萧月明家隶属萧家庄第九生产队,队里的自留地在村公路的南边。那是一个长宽近百米的方形地块,四周砌了一米多高的土墙作为院墙。院里的土地,分割成长宽不等的小块,按人口分到每一个家,至于种白菜、萝卜、西红柿,还是黄瓜、茄子、马铃薯,就随自家的喜好了。菜畦宽一米半到两米,两边有垄,两头则是排水沟。适宜种菜的季节,各家劳力全体出动,先把菜地深翻一遍,拿荡耙荡平了,拣去杂草,把早先用细沙拌好的菜种均匀地撒在畦面上,再锄几锨细土盖在上面,踩实,浇水——整个过程就如同匠人们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菜园大门口有一眼水井,井上搭一个木架子,架上装一个带有摇把的木辊,木辊上缠着粗麻绳,麻绳下头吊一个锥形的铁斗。浇菜地的时候,常常是几家人搭伙,男女老幼一齐上阵,看沟的、打水的各司其职。打水的两个人一架,轮流守在井架旁。铁斗下面是尖的,很容易沉到水里,水斗一满,两人就摇着摇把把水斗提上来;等铁斗跃出井口,扯住斗上的铁系猛力一拉,将铁斗里的水倒进井边的水沟里,再把空斗放到井里。如此反复,清凉的井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到菜地里去了。
这些时候,小孩子们就在菜地边采野果、逮蚂蚱,或者在未耕种的菜地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也许从那时候开始,糅合着泥土的气息、装点着茅屋老井、漂浮着流云、回响着曼妙歌子的田园美景就镌刻在萧月明的记忆里,成了他所有诗情的种子生根发芽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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