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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萧月明实在熬不住了,这才爬起来去了袁华家。刚巧,秋叶也在。说起母亲的事,他又痛洒了几滴泪。袁华和秋叶赶忙劝说了一通。大家一起吃过晚饭,他便约了秋叶出来,两个人散着步子来到了火车站广场。
天阴沉沉的,象是马上要下雨的样子。两人走累了,便坐在广场中央的石凳上,看着喷泉里喷洒出来的水珠在夕阳的余晖里划过一道道彩线。“你看看这个……”萧月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揉得皱巴巴的横格纸,递给秋叶。
“什么呀……怎么都是些绝望、厌世的句子?”秋叶接过去,扫了两眼,疑惑地问。
萧月明叹了口气,用低沉的语调说:“这是我母亲学那个什么‘教门’时记的笔记。去年冬天,她被南头的一个婶子拉去入了教。当时那种教在我们村里很流行,在大家的传言里,都说学了那个好,教人积德行善,死后可以上天堂……家里人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既然大家都说好,学就学吧,反正冬闲时节,晚上也没什么事做。母亲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从那以后慢慢就入了迷,每天晚上都准时去听课,买了个小学生用的横格本做笔记,回家以后还时常温习。其实我早知道,很多人打着宗教的旗号,做的却是欺瞒老百姓、奸淫掳掠的勾当,而心眼实在的乡亲,对那些‘邪教’又没有辨识力。事实上,是我太自私了!我只陶醉在自己风花雪月的幻想里,根本没有心思去了解她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有一次母亲问我一个字怎么写,我才看了一下她的笔记,才发现她们学到的不过是那些悲观消极的顺口溜和世界末日的宣言……”
“是啊,整天念叨这些东西,再好的人也都变糊涂了!”秋叶小声附和着说。
萧月明抹了一下眼泪,说:“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那些邪教害死了我母亲,但是,母亲的死肯定和它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她死得很可怜,就那么不明不白地去了,跟我就象两个陌生人,离别的时候都没有说再见!记得小时候,邻居们坐在街头拉闲呱,我倚在母亲怀里帮她扇蒲扇,大娘婶子们都开玩笑说,月明长大了一定孝顺。母亲撇撇嘴说:‘还不一定呢!’我那时就很不高兴地撅起嘴巴,心里说:‘我怎么会不孝顺呢!’是啊,我怎么能不孝顺呢——可是这些年我都为她做过什么?除了惹麻烦,做那些不争气的窝囊事,我何曾让她们高兴过、满意过呢!?”
秋叶握起萧月明的手,安慰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啊!别想那些了,失去的永远追不回来了,抓住眼前的,好好努力吧!”
萧月明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回去吧,恐怕要下雨了。”话音未落,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秋叶呵呵地笑了两声,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跑。大雨很快将他们的衣服淋个湿透。冰凉的雨水透过萧月明的肌肤直灌进他的心里,而从秋叶的手掌传递过来的体温却给他带来些许的抚慰。
萧月明和秋叶的关系风平浪静地发展着。在萧月明眼里,秋叶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模样一般,皮肤黝黑,外貌上几乎没有什么突出的优势;不过身材高挑、性情温顺,这些倒让他略感宽慰。俗话说:“好模样不如好脾气。”在父母那一辈人的眼里,秋叶应该是个符合标准的好媳妇了,但是萧月明对她却无法产生强烈的爱慕之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心里的失落感也愈重。
实际上,萧月明和秋叶交往这段时间,心情比以往好多了,或者真象古人说的,阴阳需要平衡。也许女人就是男人火热心头的一湾碧水,随时都能浇灭他们心头升腾的火气。有时候他也想,就这么平淡地过一辈子吧——可是,他又实在不甘心。“完美主义”就是一座大山,阻断了他回归普通人的道路。或者还因为,在他心灵深处,他一直对陈嫣嫣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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