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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萧月明呆在租房里,真的是快到绝望的地步了——没有希望,做什么都没有力气,活象一个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着。先前,他看过老舍的话剧《北京人》。当时他感觉剧中的故事很压抑,并且很不理解剧中主人公曾文清好好一个人为什么抑郁到最后以至于自杀;而现在,他确确实实体会到了曾的苦闷,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曾又是那么相似。他仿佛整个人都已湮没在死亡的气息中,沉睡、臆想、神经质,实在饿得不行了,跑出去买点吃的,见了活人,好象一下子恢复正常了,可是买完东西回到租房里,马上又被沉重的阴郁气息覆盖。“曾文清”是一个被社会遗弃的人,想必作者也有过那样的心路历程,才能把这个人物写得这么真实透彻。而此时的萧月明,就是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曾文清”。
秋叶编了个理由,跟老板请了假,随萧月明坐车回了家。萧胜利和萧二奶奶见他带“女朋友”回来了,自然欢喜异常。萧胜利一改以往从不购物的习惯,亲自到小卖部买了菜回来,又施展厨艺,弄了六个色香味俱佳的时令菜肴摆上饭桌。然后四个人围着饭桌坐了下来,准备吃晚饭。秋叶起身帮大家拿了筷子过来,一口一个“奶奶”,一口一个“大爷”,把萧二奶奶和萧胜利叫得心花怒放。
晚饭后,日头还没落,萧月明牵着秋叶的手去了北岭。秋叶一米六八的个头,和萧月明一米八的身高正相配,一路上惹得乡亲们驻足观望,更有好事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野外山明水秀,草绿花红,自比游客云集的景点另有一番风味。
两人一路上说笑打闹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萧家庄北岭上那片布满坟头的柏树林。现代人早已不再迷信鬼神,对坟地自然就不会有惧怕的心理。萧月明禁不住又跑到母亲的坟前大哭一场,慌得秋叶忙上前劝慰。
痛哭过后,萧月明心里稍觉舒畅,顺手采了岩石旁盛开的石竹花,帮秋叶插到头上。秋叶脸一红,拿手去推他,他顺势把秋叶搂在怀里。两人亲热一会儿,相拥着坐到柏林中央那棵盘根错节的巨柏下。秋叶一时调皮,歪着脑袋,指着脸颊说:“来,亲这儿。”萧月明听话地嘟起嘴巴,往秋叶脸颊上亲了下去。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的恋爱呀,他却没有很特别的感觉。
两个人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萧胜利早早去平房上面的小屋里睡下了,萧二奶奶也在堂屋的隔间里收拾床铺上床歇息。平房底下的过道里还有一间木板隔起来的小屋,里面摆了张木床,这一直是作为萧月明的“准卧室”的。秋叶嚷着要去平房底下睡,这让萧月明觉得很为难。这不是逼他去“楼上”跟父亲睡一张床吗?多年以来,他与父亲的关系一直弄得很僵,似乎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永远都无法逾越。没有亲昵的感情,甚至他都无法直面父亲,心里只有莫名的恐惧、本能的逃避。这些情况他也不能跟秋叶明说,一时间,处在两难的的境地,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独自抹眼泪。秋叶似乎看出了什么,劝了他两句,就去萧二奶奶身边睡下了。他这才如释重负地回到“卧室”里躺下。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萧月明撺掇着秋叶一起去大姐萧月琴家里玩。萧月琴家在离萧家庄五里外的张家庄。两个村中间隔着一条河。萧月明骑着自行车带着秋叶来到河边,发现河上的桥早被前几天的暴雨冲垮了,不禁大呼倒霉。他只得挽起裤腿,先把自行车扛过河去,然后放了车子,转回来背起秋叶,下到河水里。这时正值汛期,河水流得急。萧月明不小心踩到一块打滑的石头上,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和秋叶一起跌进河里。两人手忙脚乱地互相拉扯着爬上岸,带着一身泥水,狼狈地来到了张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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