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晟微微一楞,随即领悟老者要试自己功夫,也不客气,右腿前跨,太祖长拳中一式“采手冲捶”当胸攻出,他内力已练的颇有根基,这一拳打出去,寻常武师已不能敌,却见老者只伸出五指在他肘上轻轻一拂,这一拳便全然没了力气,老者连连摇头道:“稀松平常,稀松平常”,眼睛在他身上望了几遭,又叹了几口气,显是觉得他武功太过不济。
独孤晟脸上一红,道:“小子只练过几天入门功夫,前辈神功惊人,自是无法相比”。那老者冲他摆摆手道:“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拆招试手的人都没有一个,惊不惊人却又如何?”
独孤晟惊道:“二十年!?莫不是前辈也是摔下来出不了谷么?”他本是死里逃生,原还指望能寻路出去,但见老人这等身手尚且二十年身居谷底,那自然便是出谷无门,想到终究还是不免葬身在这里,顿觉眼前一黑。
老者道:“想出去有什么难,不过我却是不能出去”,说着愁眉不展,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独孤晟见他忧心忡忡,不免好奇,问道:“怎的不能出去?”那老者望了他一眼,却不说话,转首对着洞口茫然出神,良久才道:“我是为了躲避仇家,才藏身在这谷底”。
独孤晟愕然道:“以前辈这等功力,什么人能逼得您老不能出去?”他方才见识这老者拳法刚猛无俦,只觉彭老帮主等人也均不能敌,如此身手,竟然还被人逼迫到潜居深谷,当真是不可思议。
老者望了他几眼,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拜在哪个门下?”独孤晟答道:“小子名叫独孤晟,岭南人氏,家父厌倦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便没让我学武”,老者一脸茫然,点头道:“你身法可比你拳脚功夫好多啦,打打杀杀害人不浅,你父亲真是高见”,说完呆呆站着,似乎又想起什么。
独孤晟不敢插话,垂手站在一边,没一会儿肚子里咕咕乱叫,那老者醒过神来,从角落里捧出一些野果,独孤晟饿的极了,也不管这些果子形状怪异,狼吞虎咽尽数吞了,入口竟十分甘甜,那老者就站在那里静静看他,目光中颇为疼惜。
等他吃完,老者问道:“方才你说被人踢落山崖,是明教所为?”独孤晟道:“小子不懂,只是他们身着白衣,是我朋友猜测”。老者点头道:“白衣乌帽,的确是明教教众日常装扮,那就大概是了”。
说完又呆呆出神,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之所以藏在山谷,便是拜这明教所赐”,他说这话时神色凄楚,又叹口气道:“我二十余年没跟人言语,你我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使然,我便同你讲一讲我跟明教的过节”,也不等他应声,自顾道:“我姓黄名裳,二十余年前,是徽宗政和年间”,说着转头问道:“现在仍是徽宗皇帝么?”
独孤晟心想:“原来他叫黄裳,二十年沧海巨变,他深居谷底,连当今皇帝是谁也不知晓”,回道:“现下是高宗绍兴十三年,高宗皇帝是徽宗皇帝的儿子”。
黄裳“哦”了一声继续道:“时移世易,原是常理。那时徽宗笃信道教,便在崇宁年间,诏令天下搜访道书,校订了一本《天宫宝藏》,共有五千三百八十七卷,政和年间,又再诏搜访遗书,由道士们校订之后,送交我处役工镂板,共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万寿道藏》。历代为官,因文字犯禁罗织成罪者不计其数,我害怕这部《万寿道藏》刻错了字,便逐字逐句细心校读,《文心雕龙》有云:‘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意思便是说若你练习很多支曲子便能熟通音律,我读了四年道书下来,自然精通道学,谁知却悟得了武功中的道理”。
独孤晟缠着梁尚讲过不少江湖轶事,知道逢人讲事,倾听者必要适时插言,讲者方能越发眉飞色舞酣畅淋漓,比如:“当真厉害”,“果然惊心动魄”等等,他听黄裳悟得了武功道理,忍不住接口道:“大妙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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