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璐在长安城里四处寻找着燕钦融的时候,我们的这位许州参军,却和一位名叫白朗的斜封官儿,整日地流连于长安城的勾栏瓦肆,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个白朗是河南道汴州人氏,算起来和燕钦融也算的上是半个老乡。燕钦融在进京的路上偶遇了白朗,当他得知对方是奉旨进京受封赏的斜封官时,正愁如何面圣的燕钦融心头一亮,刻意地结交白朗,很快就和他打得火热了。
这白朗虽是个检校,但终归是拿钱买来的斜封官儿,比不得燕钦融这样堂堂的朝廷正员,这时见燕钦融存了结交之心,欣然同意,而且慷慨地抢着承担了一路而来的费用。
待得到了西京之后,白朗也没有住店投宿,而是直接拉着燕钦融就来到了他家位于长安西市附近的皮货商号安顿了下来,这也就是李璐等人为什么四处寻找燕钦融,却毫无音讯的缘由所在。
说起燕钦融,倒也算得上是可以名列青史的人物。作为河南道许州兵曹的司兵参军,他掌管着许州兵务的武官选用,及兵甲、器仗、门禁、军防烽候、传驿和畋猎,算的上一州兵马的后勤大总管。
曾几何时,燕钦融也是一个有着宏大抱负的年轻人,当他屡立军功,朝廷的赦令赐封他为许州参军之时,燕钦融以为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终于到了,上任之前曾经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一定要报效国家,忠君为民。
但是,当他兴致勃勃地到许州赴任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空头司令,许州的府库内一无所有,连他自己要一匹象样的战马,马厩里也牵不出来。
兵械库里的戈矛上面还有日期,那日距今十一年的圣历二年打造的,长期在械库里乱放,现在早已不复利器之威,矛刃上已经满是锈垢,即使放在油里浸泡,也不能重闪寒光。这样的兵械,就连操演使用也不够格,还说什么御敌平叛!
比起装备的残缺落后来,兵员的不足却更令燕钦融担忧,在许州兵营破帐敝营中,住着不少早已超出服役年限的白发苍苍的老兵,或根本不到服役年纪稚气尚存的幼卒,而且一个个衣履破旧,面如菜色,根本看不出大唐府兵曾经威震四夷的影子。
时间稍久,燕钦融就知道府兵早已成为一段历史,许州的府兵编制,早就因为地方百姓连年逃失,无从招募,兵营里的这些老弱病残,不是因为无家可归而超期服役的老兵,就是流离失所为了混口饭吃的乞儿。
从兵部开始,层层的官员在军械费用和粮饷上面克扣很多,到了州这一级本身就剩下不了多少,而州府一级的这些武官们,又要再次盘剥一番。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就开始大搞这些以次充好,欺上瞒下的伎俩。
饶是如此,怀着满腔热血和一片报国忠君之心的燕钦融,并未因面临的困境而丧失热情和勇气,曾经寒窗苦读,驰马习射的这位年轻军官,经历过武周代李唐、李唐灭武周这极其动乱的岁月,把重振大唐军威的希望,都寄托在中宗重新登极上。
中宗登基之初,燕钦融曾几次上表痛陈时弊,他毫不怀疑今上会追继先君,革旧立新,巍巍大唐将再次出现贞观之治。
一年过去了!
又一年过去了!
再一年,又过去了!
今年,已经是景龙四年,中宗即位之后的第五个年头了……
而他所盼望的中兴景象却并未出现,相反,国情甚至还不如武后时期,许州武库里的装备,依旧还是景龙元年上任时的那些,甚至连维持兵卒生命的军粮也时有时无。
偶尔见到的邸报,以及同僚们的闲聊中,燕钦融还知道了北方的营州,大唐的边军数次与契丹交战,都是大败而归。不仅如此,突厥、吐蕃、高丽……周边的这些狼子,如今无不对羸弱的大唐虎视眈眈。
燕钦融心中很痛,这还是曾经那个良将辈出,强大无比,四夷臣服的大唐吗?
而大肆贪污受贿,克扣军粮军饷,对边疆屡败负有直接责任的兵部尚书宗楚客,不仅没有被问罪革职,却还青云直上,登上了宰相的宝座!
起初燕钦融还难解其中的奥秘,后来时间长了,才慢慢地从众人的闲谈中得知,这位视军机为儿戏的大唐兵事第一人,因为极善于把握韦后的心思,靠着投韦后所好,助她重走武后当政的老路,而深受皇后宠爱!这才得以屡受升迁。
而且在一次和深知朝中掌故的徐州别驾闲谈时,燕钦融各州的军粮军饷今年之所以如此亏欠,原来都是被宗楚客以兵部尚书的权力拨去为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大修寺观,而且就连边疆战事连连的消息,宗楚客也一律压下,不曾报告中宗知晓。而且还极力营造出国泰民安,四夷升平的景象来迷惑中宗。
对宗楚客这种误国害民之举,燕钦融拍案而起,当朝要上本弹劾,而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别驾却赶忙拦住了他,告诉他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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