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对郑惟坚来讲依旧痛苦不堪,但是他将自己周二、周四的下班时间强行设置成了准点模式,除非遇到十分紧急的状况非加班不可,当然,遇到这种情况他还会找个日子给自己“调休”一次。他的面色渐渐有了点光泽,整个人看起来也活泼了不少。他的变化李琅华看在眼里,笑言自己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郑惟坚则顺水推舟,笑称:“琅华师父真是我的大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泉水……对了,那我有空请师父出去喝一顿大酒吧。”周围的同事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起哄架秧子,让郑惟坚别等有空了,今晚就请李琅华喝酒吃肉,引得一众人等都嚷嚷着“见者有份”,办公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新安集团那个“瀛湖之春”的案子终于要开庭了,这还是郑惟坚来方正后作为出庭律师办理的第一个案件。开庭前一天晚上,紧张和兴奋交织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导致他辗转反侧了大半宿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但是第二天起来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睡意,反而是有史以来最清醒的一次。淋浴、梳头、剃须、刷牙,郑惟坚一丝不苟地走完全部流程,穿上一身整齐的灰色西装,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蹬上铮亮的鳄鱼皮鞋,看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自己,郑惟坚只感觉胸中涌起一股“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情愫。夹上公文包,郑惟坚匆匆出门打了辆的士赶往法院。
虽然北京的早高峰总是堵车堵得厉害,不过今天似乎老天也要帮他,一路上竟出奇地顺畅,郑惟坚比传票上载明的时间还早来了半个小时,他找到律师休息室,准备在里边休整平复一下,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原来是他的母亲打来的。
“阿坚啊,你在哪里啊?不得了了,家里出大事了啊!”
“妈,怎么了,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哎呀,阿松之前不是要开公司做生意吗,他……他居然把家里的房子给抵押了,现在债主找上门来了呀。本来……本来还想着能不能跟人家商量一下缓一缓,结果……你也知道,阿松那个脾气呀……哎呀……我真是没法活了……他跟人家打起来了呀,现在人都被警察带走了……现在怎么办呐……”
老母亲话说得语无伦次,接下来电话里就传来一阵高似一阵的哭声。郑惟坚心里乱成一团,他看看手表,离开庭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了。此刻他只感觉大脑里冰冷一片,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脸上似有什么东西滑过,用手一抹,全是汗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举着手机的手正微微发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我还得开庭,”他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开庭。一切等开完庭再说。这个案子准备了这么久,我不能让任何因素影响我的判断和发挥。不能,坚决不能。”
下定了决心,郑惟坚赶紧安抚母亲:“妈,你说的我大概听明白了,阿松的事,也不是立时半刻就能解决的,您先稍安勿躁,万事有我,您不用担心。你还不相信你儿子吗,我之前就没少给阿松收拾烂摊子。我现在马上要开庭了,等我开完庭,我再给你打回来。”
“阿坚,阿坚……”
郑惟坚果断挂断了电话,他看看手表,此时距离开庭只有五分钟了,他深吸一口气,又使劲甩了甩头,似乎要将这起突发事件狠狠甩出大脑。他必须要专注、冷静,这起案件关乎委托人数千万元的经济利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也不能被任何情绪左右。带着坚定的信念感,他终于大步走进了法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