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膳前,阿阮就大摇大摆出了门。身后的那个尾巴正在忙着鼓捣那一人多高的假山。
见到了小福子,阿阮才压低了声音说了要去哪里,小福子就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像是吃了一整头大蒜,又想藏着掖着不张嘴,又止不住地呛嗓子眼儿。“那种地方……我才不去……”
“你又不是没去过!”阿阮翻了个白眼。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福子涨红了脸急急地说。
小福子很少窘迫成成这样,说话里都带着三分急眼了的感觉。阿阮一看小幅子那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样子,笑得都弯了腰。
一边笑还一边继续打趣他。
“我去才是因为你好不好!要不是你在那张地方惹事儿,我好端端地怎么会去!”
阿阮也不知是乐坏了还是故意的,声音越说越大,小福子手忙脚乱地去捂他的嘴。
阿阮比他高了快一头,他够起来有点费劲,但依然坚持不懈地垫着脚尖地伸手。
“十二爷您快别乱喊了!再让外人听到像什么样子!我哪里有去那个地方惹事儿,我说算了算了,您非要去。要不是我把九爷找来了,您自己也回不来…..”
“好,你说我,我说你,说来说去也分不清个谁对谁错,咱们刚好再去一次,看看到底是谁出不来。”阿阮笑着拽起小福子就往前走。
小福子拼命向后仰着想要甩开阿阮的手。
“您自己去就行了,我可不跟着,上次回来,我奶奶差点没揍我。我奶奶眼睛是瞎了,鼻子可好使了,左邻右舍的谁家做了点肉她一下子就闻到了,我去一趟那地方回来,她一鼻子就闻出来了!”
阿阮本来没使劲儿拽他,听他这么一讲却好像凑热闹似的不愿意撒手了。
“你要是不去,我怎么能认出来谁是我要找的人。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吧!等回来的时候去给你置办一套新的。”阿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笑盈盈又委屈巴巴地望着小福子。
小福子最怕这双眼睛。阿阮明显也知道。
“不,不止你,你们全家每人置办一身。”阿阮的眼睛暖洋洋又水汪汪的,这淮阳城里的冬天有两条淮水,一条在河道里淌着,这会子都要结冰了,一条在阿阮的眼睛里淌着,那是飘着杏花的春天的淮水,躲进了阿阮的眼睛里过冬。
然后小福子就没再挣扎,乖乖跟着阿阮走了。
当然不是因为那三身衣服。阿阮这眼睛,太磨人。
“那您可得谨慎点,这次再出不来,可没有九爷去……”
小福子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阿阮并没有转头,小福子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不过阿阮也没有生气。十二爷从不对自己生气,是个特别好心眼儿的人。
小福子看着阿阮的背影,这些日子没见,好像又高了些,也瘦了些。自己第一次见到十二爷,也是这样的背影,如今这背影的好看没减一分。沿着淮水一路走,像是把一路的初冬景象都走成了莺莺燕燕,风和日暖。
好看没减一分,还多了那么多亲切。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比自己还苦命些。
小福子曾经也羡慕过九爷和十二爷,到了这楼里起码锦衣玉食。阿阮听了这话,问小福子,拿你这命去换这好穿好戴好吃好喝,你干不干?穿出去了抬回来可能就一身的血了,吃完了说不定还没消化完就去喝孟婆汤了,刚好接上,你干不干?小福子忙道,那倒不必,现在每个月给我结着月钱,够吃够喝就行了,用命去换那享不上的福,也不值……阿阮使劲儿点点头,说,那咱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自己好歹还有个祖上留下了的宅子,虽然破旧些,好歹还有个奶奶妹妹,虽然都是病病歪歪的,好歹有个安稳的营生,虽然辛苦些。可这十二爷,好像现在连个虽然也没有了。
一定得帮他找回九爷。这样十二爷还能说,他还有个至亲的人,虽然这辈子过得辛苦些。
这样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就走到了淮水拐弯的地方。紧邻着淮水拐弯的地方起了一栋楼。
这楼看上去没什么奇怪的,和普通的茶楼也一样。名字也是个茶楼的名字,叫八宝茶楼。如果不是上次来过一次,小福子会觉得这是个喝腊八粥的地方,腊八粥配着茶,故名八宝茶楼。现在看看,还是没法儿相信眼前这楼就是做那种营生的。
十二爷当时也不知道这楼里的营生,但十二爷知道八宝茶。十二爷还说小福子是笨蛋,哪是腊八粥配茶,那就叫八宝茶,川蜀、西北的人喝,咱们这里没人喝。估计是西北来的老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