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极了。
狼狈到阿远看了没两眼就憋不住笑了。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抓着床架子,估计是被这混合着各种好坏优劣红橙黄绿的脂粉味儿熏了个天昏地暗。胳膊肘冲外支着生怕那窗花带着那味儿靠近自己似的。
阿远打开茶壶闻了闻,从小福子腰间拽下阿阮的荷包掏出了银子塞给那窗花,嘱咐说要一壶水,只要水,什么都不放的水。
要来了水又打发了窗花出去,怀里掏出药丸掰开两半,倒了杯水塞进阿阮嘴里。打开窗户散了一屋子横冲直撞的香味儿,睡了多半个时辰,这才把阿阮给带出来。
回来的路上也没人说话,小福子跟被人从龙潭虎穴捞回来似的心有余悸,看大街上什么都一惊一乍地躲着,阿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白一阵的时候是晕晕乎乎还没全好,红一阵的时候是清醒了不好意思说话,阿远最后头走着,只是抿嘴笑。
“怪我咯?要不是小福子把我的荷包拿走我也不至于被扣在那里。”阿阮说话声音还是一副不忿儿的架势,表情上却乖怂地低头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后头的阿远。
阿远还没说话,先被情绪上还处于反应过激敏感状态下的小福子回了一嘴:“您不是说去给我讲理报仇吗?您平时身手不是好得很吗?怎么看到一群女妖精也不报仇了也不动手了!”
“我能跟一群女的动手吗!”阿阮瞪了一眼小福子,嘟嘟囔囔地说:“整个楼上楼下一个男的都看不到!”
“你砸上几个碗啊碟子的,踢翻个桌子椅子的,当时就能看到四五六七八个彪形大汉。你也就能动手了,完事儿就能出来了。”阿远说着把手里阿阮荷包里仅剩的一点钱又塞给了小福子,空荷包扔给了阿阮。
“呦,还忘了说了,我看我们家阿远倒是轻车熟路得很啊,看来是自己常去没带着我们啊!”阿阮接过荷包胡乱塞进了怀里笑着看着阿远。
“好,下次带着你们。”阿远也笑着看着阿阮。“带着你们卖给人家打扫厨房。也只能干这个了。”阿远摇摇头很亏钱的样子。
那个时候小福子心里立誓,打死自己都不再去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再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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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三年后这会子就又被十二爷拽着站在这里了。誓言这玩意儿,讲出来费唾沫,咽下去噎嗓子,除了膈应人屁用没有。
在那群花花绿绿的脸凑上来之前,阿阮就一把从人群中把那个年长些的女人给拎出来了。
那女人正坐在柜台旁边的花梨玫瑰椅上看账册,被人冷不丁地打断还有些恼,竖眉瞪眼地回头看。看到的却是个满满当当的荷包。
“找个叫春桃的,约好了这会子见。”阿阮从荷包里掏出了银子放在了那女人的账册上。
那黄纸黑墨的账册一下子变得生动活泼了很多。
小福子摇摇头,凡是九爷会的,十二爷肯定也就会了。
这个法子虽然费钱,但是管用。
很快他们就上了二楼,七拐八拐地进了一间角落里的屋子。
屋子里外两间,外间和所有的房间一样罗帐绣帏红红绿绿,里间却简单很多,乌木的条案,围着条案放着三把圈椅,屏风后面隔着一张卧榻。
还站着一个穿着和这乌涂涂的桌椅一样颜色长衫的人。
“许大夫。”小福子行礼唤那人许大夫。
阿阮也随着小福子行礼,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这人。这人衣着颜色很不起眼,却整齐得体。U w.nsh. 两鬓有了些白发,面容上看也有了些年纪,却看不出什么疲态很有精神。
阿阮刚弯腰行礼还没开口,那许大夫竟先将自己扶了起来。
“这位公子就是小九公子的弟弟吧?老朽早就有所耳闻,今日才得以一见,真是气宇轩昂英气逼人啊!”
这客套的话从这许大夫口中说出来竟是彬彬有礼平易近人。阿阮赶忙抱拳道:“前辈叫我小十二即可,小九也是这样叫我的。“
许大夫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那老朽就倚老卖老多有得罪了,叫小十二也显得亲切,那小十二也叫老朽许伯伯即可,小九也是这么称呼的。”
阿阮心里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这许大夫和阿远交情竟已至此。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小福子,小福子也马上冲他点了点头。
“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啊。”许大夫说话间引二人来到条案边。
“许伯伯,不瞒您说,我今天来的确是有事向您请教,事先没打招呼,假借着小九的名义将您约出来,还请您恕罪才是。”阿阮边说边行礼让了许大夫先坐。
“小九早就嘱咐过,只要是能写出与他相同字迹的人,除了他本人就是他弟弟了。他若见我,也不会打听在哪里见,我们早就熟知了见面的地点,所以一看到字条我就想一定是这位小十二了!”
这许大夫不仅慈眉善目,说话也很有个宽厚长辈的样子。阿阮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儿,觉得自己如果真有这么一位亲伯伯也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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