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但凡多听你那死去的爹说上几句话,你就能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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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头一直在说,我聋了,你耳朵这么好使,就当我的耳朵吧。
就叫阿阮。
可惜元老头的儿子很少回家,回家了叶不听他爹说话。
只把这两个孩子叫做小兔崽子。
“姓元的,你们来抓人的时候,说小的太小,是赔钱生意,掌柜的不可能答应。我就像个傻子似的十几年来一直以为你把我们卖给了十二楼。其实你把我们卖给了姓林的。”阿阮抬腿松开了衙役的手,在肋骨处踢了一脚,衙役捂着肋骨闷声呻吟了片刻,便很知趣地顺势将身子翻过来爬了起来,调整成一种可以答话的姿势,背靠在一棵枯树上边喘息边颤悠悠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
阿阮很耐心地站在他面前,好声好气地说:“巧的是那天来抓我们的黑衣人里面恰好有那么一两个人,现在还跟着姓林的干活儿,被我发现了。”
衙役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们都是蒙面去的!”
“要么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真应该多听你爹说说话。只可惜,太晚了……”阿阮在衙役面前蹲下,摇着头好脾气地说。
如果多听几句,他就能知道,那个小兔崽子记事儿认人,多半靠的是声音,蒙不蒙面,挡不挡脸的,都关系不大。
衙役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想看清楚十五年前那件事,想看看自己到底应该从那死鬼老爹那儿打听到点什么。只可惜,四下黑漆漆的,除了模模糊糊的树影儿、人影儿,什么都看不清,瞪大了眼睛也是徒劳。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巧,找了你十年找不到,不小心到衙门大牢里晃悠了一圈,却撞了个正着。”阿阮又笑着向前凑了凑。人影的轮廓从树林的暗影里稍稍出来了些,没有月亮,只显得阿阮的那双眼睛勾魂摄魄,像是一口深井,水光幽幽,不断把人往里拽,直到溺死。
衙役侧过了脸不敢再看,就好像要躲开索命的无常。说话声音低低的,也没什么底气,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嘀咕着,好像在跟无常竭尽所能地讨价还价,多在这世上停片刻,虽然也不知道停这片刻能干什么。“不可能,林老爷吩咐了不能和你打照面,你那个牢房里看不到我啊!”
“进去两天一眼都没看到,你说得太对了,做得也很谨慎,就是悟性差点儿。我耐心讲了这么久,你还是没听懂。”阿阮站起了身子,摇了摇头。
从十五年前把阿远抱走的那一天,这人的脚步声就深深踩在了他心头,十五年一颗都不曾忘。只是在大牢里那会以为阿远已经死了,这一切恩恩怨怨连带着阿阮的一颗心都随着化成灰洒在阿远那没有坟的坟头儿了,所以就让这人又苟活了这些日子。
“我的耐心也就这么多,都用完了。讲话也讲乏了,换你给我讲吧。”阿阮伸了个懒腰。
“讲什么?”衙役还惊慌着,提防地望着阿阮。事情到现在,他除了一脑门子浆糊就是满心的惊惧,阿阮讲的他越听越糊涂,这会儿让他讲,他脑子里就像是被糊墙的糊住了似的。
阿阮抬头看了看天边:“从头到尾我都要听,现在离日出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你必须给我把这两个时辰讲满了,还必须是和我们有关的,我没听过,不知道的事儿,但凡空出来一刻半刻的,或是让我听到了不新鲜的或与我无关的,我就一寸一寸把你给拆了。”
阿阮说话的时候,手里捏出个药丸。
“你给我的印象太差,说话也不靠谱,我脑子笨,立刻也分不出来个真假,只好用这最简单的法子,慢慢地去验证。”
衙役想问一声那是什么,刚发出了半个音儿,.kanshm立马又闭紧了嘴。嫌不结实似的,又加了两只手捂上了。右手在下面,左手叠在上面。做切面的面皮似的,一层叠一层。
阿阮弯腰用两个手指捏住了那只捂在上面的左手的小指。一点一点地掰开。渐渐地那小拇指与其他手指成了一个奇异的角度,左手就被掰开了。
右手也不用再掰了,衙役已经嚎叫着用右手捂住了左手小指指关节。嘴也不用掰开了,一哀嚎嘴自然是张开的。
阿阮就把那药丸像扔瓜子皮儿似的扔进了这人嗓子眼儿里。
“你可以跟我说假话,你也可以背地里去找姓林的告状,你甚至可以跑,但是你记住,一月三旬,你得从我这取三次解药,耽误了三天以上,你就等着肠穿肚烂吧。你大可以不信,也可以试一试,从此刻开始之后的第十二天,你就得来爬着找我。”
也不知道衙役听进去了没有,他正忙着抠嗓子眼。摄入液体不够的情况下,这种操作很徒劳。
“无论我什么时候发现你说的是假话,你都会在一旬之内烂成腐肉,或者姓林的有一丝一毫地觉察,又或者我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活得不好,无论与你有关无关,都算在你头上,你就烧香拜佛地祈求,我们过得开心吧。”阿阮此刻的确笑得很开心,开心得眼角流下一滴泪来。这一天迟来了十五年,迟得阿远过了十五年被人胁迫的日子,迟得他们二人触不可及,动如参商。
阿阮擦了眼泪,站直了身子。“现在你开始讲吧,从十五年前你怎么勾搭上姓林的,怎么又勾搭上十二楼开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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