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把桌上那杯凉透的茶端起来砸吧了两口,换了个轻松的口气。
“现在小九被关着,我也被看着。好在下套那人还不知道小九已经猜出了他这损阴德的计划,所以等到行动的那日,也只有等到那日,我们能摆脱那人的控制。小九安排好了,到时候我只需要拖延时间,不要替那人拼命,拖得越久越好,等他到了会与我合为一处,我们二人一起往外逃,活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那你可能支撑那么久等到小九与你会合?”一直眉头紧锁沉默着的许大夫忽然问。“我知道小九在与你会合之前会把春雨带出来交给我们。只是这样一来拖延的时间就太久了。我怕你支撑不住。春雨留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性命之虞,倒是你这里更紧急一些,不如先不带春雨吧。”
“春雨是必须得带出来的,只此一次机会,否则日后若想相见就是难上加难。”阿阮握住了许大夫的手。“我这辈子没有爹娘疼,也不知道被爹娘惦记是什么感觉,听了您刚才的话,这辈子就算是尝过有爹有娘的感觉了。”
“我眼窝子浅,别再招我流眼泪啦!之前看小九抄的芝麻大小的剑谱上的字儿已经够费眼睛了。”阿阮吸溜了下鼻涕,扯过身边的碳炉。“这里面烧的就是小九抄给我的剑谱,我先前只有下半册,少了上半册,如今得了这缺的一半儿,我就是举世无双盖世无敌了。”
一直抹眼泪的春桃一下子被他这神神叨叨的语气给逗笑了,许大夫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八宝茶楼出来已是深夜,阿阮左手搂一个右手拽一个消失在了夜色里,小田赶紧结了酒钱远远跟上去。边走心里还边盘算着,眼下十二爷也全须全尾儿地出来了,到底要不要给林老爷再提起这件事情,如果说了,林老爷再误解自己也进去一并找乐子了,如果林老爷没在书院没发现,那就不说了吧,否则到时候没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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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的确没在,是第二天清晨才回来的。小田一早就在书房门口候着了,自从林老爷前天说他睡得死,他就再也睡不踏实了。
小田接过林老爷脱下的裘袍,跟着林老爷走进了书房。
“老爷,小的以为您昨天就能回来呢,怎么耽误到这会儿。宅子那边的情况有什么不好吗?”
林老爷用块儿湿手巾擦了擦脸。“还好,火也不大,很快扑灭了,小九也没事儿。只是问了问大夫小九的身体情况,又看着抓紧修补好了房子,所以耽误了。”
小田把裘袍细细叠好收好,又接过了手巾涮干净晾好。一刻不耽误地又去烧水泡茶。手上边忙活边说:“老爷每天这样挂心,细心调理着,九爷一定好得快。”
林老爷也不多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到了椅子上,头靠在椅背搭脑上,闭上了眼睛。但小田能看出来,闭上的眼皮儿下面眼珠子在不停地转悠着。
直到小田将泡好的茶放到林老爷面前,林老爷也没睁开眼睛。静静候了片刻,小田轻声说:“老爷忙乱两天辛苦了,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我还有事和你交代!”林老爷猛地睁开了眼睛。
林老爷的眼睛放光似的把昏昏欲睡的清晨一下子给吓醒了。小田一惊马上站直了连声应着:“小的在,在……”
林老爷喉咙动了两下,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开始沉吟。小田抹了把汗,一句话一不敢说了,只是俯身候着,脚下也一步也不敢挪动,站成了棵弯腰树。
“大雪那天动手。”林老爷终于在小田的腰都快断了的时候说了句话。
“呦,那时间还挺紧呢。”小田顺势端起了桌上放凉了的茶,U.uknshu.c倒了又换上新的。主要是借机活动了活动僵硬又酸疼的腰。
“所以要你安排妥当。”林老爷接过茶,又把自己藏在了热气儿后面。
“您吩咐。”小田吸了口气,气沉丹田,腰上使劲儿,又俯身凑到了林老爷跟前。这一段吩咐定是极长的。
“大雪那天王府有家宴,酉时初开始,往年都是到戌时末结束,两个时辰,足够动手了。”林老爷的啜了口茶,眯着眼睛盯着门缝里漏进来的晨光,接着说:“那天你在这边盯着,小孙会在宅子那边盯着。你再安排一队人,换成商贩平民的衣服,在王府旁边的林子和街巷里盯着。酉时初就让小十二出发,只要小十二在正门处牵制住了主要兵力,就马上送信去宅子那边,小九才能动身。”
“可要派去弓箭手?”小田压低了声音问。
“大庭广众之下,你是嫌我脑袋长得太结实是吗?”林老爷语气虽是淡淡,小田却觉得从后背窜上来股凉气儿。
刚想张嘴解释些什么,林老爷却接着说:“弓箭手一直留在宅子里,看着小九,他早动身或者晚动身一刻都不行。”
“那路上要不要有人跟着?他们如果路上转道了不去怎么办?”小田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虽然怕问错了,但是更怕安排错了。
“不用跟,跟一两个太少,跟一堆人又太显眼。出了宅子和书院,如果他们要跑,就你们这些人,十个八个的都是拦不住的。”林老爷将手里的茶杯捏得很紧。“靠人拦肯定拦不住,要靠情,画地为牢最为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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