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数九寒天的隆冬季节,一阵紧似一阵的西北风呼呼作响。嵌在屋子北面墙壁上的玻璃窗户在寒流的冲击下,时不时的发出窗玻璃与木窗格和小铁钉的磕碰声。
卢书记走了。
卢书记带来的事故调查组也走了。
屋子里,陈艳芳傻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当窗外的风声夹着轿车驱动的引擎声和一阵“砰”、“砰”、“砰”关闭车门的声音传入耳鼓之时,她感觉整个的人都坠入了黑咕隆咚的冰窖里,似乎有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冷飕飕的迅速传遍了全身。
“完了。”
自从听到许殿奎主任声嘶力竭地吼出“混了油啦!”的那一刻起,陈艳芳的脑海里便时不时的涌出这两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可以说,这么几个月来她始终是处于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精神状态中。只要有公司的小车子到油库,陈艳芳就会紧张得心跳不止。来人无论是公司的领导,还是公司机关的科长、主任,她都觉得人家是冲着她的混油事故而来的。
事故都已经发生好几个月了。刚开始的时候,许主任还接二连三在油库的职工大会上黑着脸指名道姓批评、指责事故责任人,说是要按照“三不放过”原则严肃处理这件事。硬是把胆小怕事的陈艳芳整得茶饭不思,成天以泪洗面。然而,这起应该上报省公司的等级事故却没见谁来处理。别说省公司的事故调查组,就是市公司也没谁来过问这件事。其后,连许殿奎主任也绝口不提此事。似乎大家都将这次混油数百吨的大事故完全遗忘了。甚至前不久省公司组织的全省万吨级油库安全大检查都没受任何影响,据说在这次年度检查评比中鸡鸣坡油库的成绩居然位于榜首。
“或许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吧?”
最近,陈艳芳总会心存侥幸的给自己一个安慰。
谁知世事难料,也就在陈艳芳刚从发生混油事故的阴影里探头觅见了一丝阳光之时,刺骨的西北风又把她重新带回那恐怖而又寒气*人的冰窖里。卢书记和事故调查组的到来,让陈艳芳产生了世界末日临头的悲哀。
这次事故的发生,过程其实十分的简单,也就是一念之差。事故调查组的工作并不费事儿,一个下午的工夫就结束了整个程序。陈艳芳知道,接下来公司领导便要作出处理决定。
“他们会怎样处理我呢?”陈艳芳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任由宰割的羔羊,最终命运可想而知,只是不晓得惩罚会严厉到何等程度。
“我会被开除吗?”
这个念头在陈艳芳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当然,这是最严厉的惩罚了。孤立无援的陈艳芳觉得自己最后等到的结果似乎并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一个人倒也不怕,无论是外出打工还是随便嫁个男人都不至于没口饭吃。然而,她还有一个负担沉重的家。没了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母亲和弟弟怎么办?自己一个弱女子靠什么来养活这个家?
命运之神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磨难和挫折使陈艳芳感到自己快要崩溃。她想到了死,这也许是解脱自己的最好方法。但她觉得自己太不值了,这么些年来连一天舒心的日子都没过上,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而且,她也丢不下无依无靠、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和弟弟。否则,对于母亲和弟弟来讲不仅不公平,而且是太残酷了!
“老天爷呀,我该怎么办呐?”
陈艳芳抬头仰望着窗外乌沉沉的苍天,无奈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腊月天日短夜长。满脸泪痕、心事重重的陈艳芳拖着沉甸甸的脚步迈进家门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家里头黑咕隆咚的。陈艳芳开了电灯,只见母亲斜靠着床头窝在被子里。绻在母亲身旁的傻子弟弟好容易盼到姐姐回来了,他赶紧从被子里探身爬起,撒着娇说:“姐,我饿,我饿。”
心里头有事儿,陈艳芳根本就没心思理他的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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