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一看时间,乖乖不得了!咋就睡了这么久呢?
吴优赶紧跳起来,匆匆忙忙换衣洗漱,提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还好刚出小区大门就有一辆的士停在路边,吴优坐上去就要司机发车往公司赶。
偏偏这司机就毫不性急,吴优感觉车开得特别慢,像是车子坏了被人推着走一般,车窗外只看见后面的车子嗖嗖地超过去。
“师傅,请问能开快点吗,我已经迟到快两个小时了。”吴优向来是不爱催促人的,但今天这车速真的是能把他的耐心和好性子消磨干净。
开车的司机呵呵一笑,说道:“不急不急。我一看您就是当老板的人,老板迟到了有什么好急的?让太监们去急吧,太监才该急着重新投胎不是?”
吴优这下无语了,一声不吭看着窗外。
车里静得司机也觉得有些尬了,便播放起音乐。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歌声悠远、苍凉,正是那首吴优最喜欢的《一生所爱》。
吴优曾有段日子过得像是被放逐一般。
他与世隔绝,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昧地沉溺。
那段日子里,唯一还能带给他几分慰藉的就只剩下这首歌了。
当一步一步地走出来之后,吴优便再也不回头。
这首歌也已许久不曾听到了。
听完后,吴优的心情似乎舒展了很多。
“师傅您也爱听老歌吗?”吴优开口问司机。
“这歌老吗?”司机反问,“反正我也没听过。这鸟歌唱得像是死了亲爹似的,哭丧呢?我这就给您换一首,来点得劲的才好。”
一时间唢呐开场,诸邪退避。
居然放起了二手玫瑰的《仙儿》。
——“东边不亮西边亮啊,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前夜不忙后夜忙呐,
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春雨不湿知心鬼,
秋寒透打痴情人。
念天念地念知己,
望山望水我望清晨。
我落人中然自在,
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
不为俗尘洒一物,
只为美酒动心弦。
倩女幽魂欠女儿债呐,
一夜之间就洗清白。
劝天劝地劝自己呐,
忘山忘水我忘情人......”
吴优不由得跟着哼哼,一边又问:“师傅您品味还挺独特的啊,您也爱听这个?”
司机答道:“这比上首歌是要得劲一点,但鬼哭狼嚎的,是在跳大神吗这个?我可是正经人,正经人谁爱听这玩意!”
“那师傅您都爱听些什么歌呢?”
司机见问,嘿嘿两声后答道:“我就爱看那些又娇又浪的小娘们边唱边跳的,她嘴里唱啥都好我无所谓,关键是她大腿要白、屁股要抖得欢。至于身上肉多点少点嘛我也不挑,反正各有各的味不是?”
“既然刚才的歌您都不爱听,那为什么还要放呢?”吴优不解了。
谁知那司机直接回答:“您爱听啊!我这不就是为了取悦您、讨好您?不投其所好怎么赚您的钱呢?”
吴优原本是喜欢坦率直白的人,可眼前这个人句句讲着大实话,他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吴优勉强从嘴里又挤出一句话来:“那您是怎么知道我爱听些什么?”
司机得意的笑了笑,说:“我朝人看上那么一眼,就知道他有钱没钱;就知道他喜欢什么、怕什么;就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对付他。我们这种小人物可不就靠这点子本事?要不然早就被你们这些资本家吃干抹净了!”
司机说着,把刹车一踩“到了,付完钱您就下车走好了。”
“多少钱?”吴优问到。
“看表啊,按时计费,我可是正经人,童叟无欺!”
吴优往计费表那看一眼,还以为看错了;再仔细一看,果然还是八百八十八。
吴优问道:“您车上这计价表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八九百块都够我包车去省城打个转了,我之前从家里打车到这地方也就十来块。”
司机嘿嘿笑道:“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嘛!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十来块钱那是之前,现在你可得与时俱进!现在是什么时代你知道吗?我来告诉你吧:我们广大劳动人民已经站起来了!你还以为你们这些资本家拿那么点散碎银子就能让我们做牛做马?就去为你们去卖命?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吴优气得反而笑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时代是什么时代,我只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再说我也不是资本家,我是凭自己能力赚钱的。”
“我管你是不是资本家,反正你比我有钱!少跟我啰嗦,付钱吧!”
吴优瞟一眼车内外,然后淡淡说道:“车里就写着投诉电话,不远的地方就有警察。你是想要我投诉还是直接报警?”
那司机听后嘿嘿冷笑,说道:“我也想投诉,我也想报警!我想投诉阎王爷,为什么要把我投胎到穷鬼家里?为什么要让我一辈子都这么贱、这么背!”说着他转过身来瞪着吴优,狰狞的脸上尽显恶毒。
只听他又狠狠说道:“别以为你投诉报警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是打赤脚的,你是穿皮鞋的,我不值钱你值钱,我不要脸你要脸!你若是害我丢了饭碗,我就跟你死缠到底!我这人什么鬼话都说得出,什么烂事都做得出!我有的是手段去搞臭你、整垮你!我分分钟就能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这时吴优手机响了,瞥一眼见是萧秘书打来的,想必是在催促他去公司。
吴优不愿再与眼前这个疯子纠缠,准备先打发他走了等以后有空再理论,于是不再多说把钱付了。
刚一下车,那司机便把车窗放了下来,他开口叫住吴优,此时脸上已堆满了谄媚的笑。
只见他点头哈腰地说道:“老板您走好!好人一生平安!欢迎您以后常坐我的车。多给我一千块我还能舔会舔呢,包您爽!”
说完又是咧嘴一笑。
吴优只见这人满口黄黑稀疏的牙齿,齿间牙龈上似乎还有东西在蠕动,仔细一看居然是活生生的蛆虫!
吴优飞快的冲进一楼大堂的卫生间里,止不住一顿狂吐,直吐得眼冒金星。
好容易止住吐了,吴优洗了把脸。心里想着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居然出门就撞见了活鬼。
上楼到了公司,径直走进办公室,却见萧秘书已经坐那里等着他了。
“刚打电话找我啥事啊,萧大美人?”吴优边落座边问到。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昨天不是答应送你瓶香水,给你拿回家哄嫂子开心,我这不就拿来了。”说着萧秘书捧上一个大盒子。
“怎么这么大一盒?”吴优双手接过来问到:“这包装也太离谱了吧?巴掌大一瓶至于包成这样?你先不说明的话我还以为是两瓶白酒。”
萧秘书说:“不是包装离谱,香水本身就有一公升。”
吴优说:“你这是在逗我玩吧?我还从来没见过一公升一瓶的香水。”
萧秘书回答:“这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因为我知道你不爱你老婆,所以送礼物就得送贵重点儿。不适当的补偿一下,你们的关系又怎么能平衡?”
吴优本在动手拆包装,想瞧瞧新鲜,一听萧秘书说这话,就不由得停住手了。
在吴优眼中,萧秘书乖巧伶俐、生得又美,人才不可多得。在公司这一年多来,两人一直相处融洽,配合也默契。相互间虽有油嘴滑舌的玩笑,实则彼此以礼相待。除了业务上的事情,两人私下并无什么交往。
萧秘书刚才说的那句话显得太唐突了。
见吴优怔怔望着自己,萧秘书冷冷一笑,她问吴优:“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等吴优回答,她又接着说道:
“男人怎么可能会爱女人呢?”
“在你们这些男的眼里,女人是什么?”
“我们女人不过是拿来泄欲的、拿来传宗接代的、拿来当免费保姆伺候你们和那一家子老老小小的!等到伺候你们老了、死了,女人就活该守寡等死。若是法律允许,说不定你们这些男的还巴不得女人能殉葬!”
“再说那些什么狗屁爱情吧,不就是人身上几种激素在起作用吗?什么苯基乙胺、肾上腺素、多巴胺、还有内啡肽之类的。所以新鲜劲儿一过,你们这些男的就连装模作样的耐心都没有了,连一句哄人的话都懒得说了。”
“男人自己无情无义,却还要拿着爱情当幌子,招摇撞骗、搞绑架!即便嘴上假惺惺的说着爱,其实无非是想占有和控制女人罢了。”
“说白了,你们男人找女人,一是为了好玩,二是因为好用。”
“骂你们这些男人是狗都是侮辱了狗,狗心里面还有主人,男人的心里就只有自己。”
说到这里,萧秘书拿出根雪茄点上,深吸一口,再故意朝吴优脸上喷去。
虽然吴优也抽烟,但这雪茄味道异常浓烈辛辣,居然呛得他直咳嗽。
吴优转身弯腰咳了半天,等他重新坐直,却发现萧秘书已经走了。
吴优觉得萧秘书刚才所说过于偏激,没想到她如此年轻,却似乎天真已被透支干净。
她若一直这么偏执下去,难说不会害人害己。
虽然自己从不愿意主动介入他人私事,但今天也不得不找她谈谈了。
于是立马起身出门,想去追上她。
可刚一出门就迎面撞上一人,吴优连忙退后,定神一看,居然是老板。
“不好意思董事长,刚没撞着您吧?”吴优一边赔不是,一边把老板往里让。
老板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走进去直接坐到了吴优的办公椅上。
吴优有些诧异,房间里明明摆着沙发是给访客坐的,之前老板每次来也都坐在那里。
但他是老板,虽说这里是吴优的办公室,但也只能由着他。
老板整个背都贴着椅子,他眯着双小眼看着站对面的吴优说:“吴大老总眼光很不错啊!当初你刚进公司,我让你随便选办公室,结果你就挑中了这间。这里是西北角,正宗的乾位啊!”
老板摸了摸自己肥厚的下巴嘿嘿笑道:“我也懂点风水,当然知道这个位置是整层楼中最好的地方。但我自己偏偏不坐,宁可空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啊?”
自从在这个公司入职以来,老板对吴优一直礼让有加,从不曾在吴优面前居高临下过。可今天老板说话的口气让吴优感觉有种莫大的压力。
一时之间,吴优居然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回答。
老板似乎也不需要吴优的答案,自己说道:“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凸显我的礼贤下士啊!最好的东西我这个当老大的都肯让出来,谁还不对我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呢?”
“董事长您的气度和胸襟我一直佩服得很。”话一出口,吴优诧异原来自己也是会拍马屁的。
老板摆了摆手,示意吴优不必说话。
他直视着吴优的眼睛说:“你知道吗,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
“你刚入职时我问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待遇高低都好说,但你最烦开会讲空话,希望公司的会议能够长话短说、言简意赅、就事论事。我当时就满口答应了你。”
“是啊,董事长。您知道我以前也进过体制、吃过财政饭,但我说辞就辞掉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受不了那些会议的折腾,连着讲几个小时的假大空话,偏偏还不许我打瞌睡,太痛苦了!”
老板面无表情的瞪着吴优,半晌,冷冷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老板的眼睛本来很细小,但眼神中激射出一股阴狠的劲力,逼得吴优不自觉的低下头来,不敢再与他对视。
老板又接着说了:“自从你进公司以后,就再没有一次会议超过一个小时了。为了给你面子,你看看我作出了多大的让步和牺牲?!”
效率提高了明明是好事啊,有什么要牺牲的?但吴优只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已经不敢再出言辩驳了。
老板说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每次公司开会,大家都要热烈鼓掌欢迎我作指示。每次我都会南北东西、上下五千年的讲它几个小时。我可以吹牛皮、讲段子;我可以信口开河、瞎**扯蛋;随他哪个,我都可以任意挖苦、数落,只要我乐意,骂他娘都行!不论我讲些什么废话、谎话、屁话、鬼话,底下人都要端端正正的坐着听、老老实实地做笔记。我知道他们是在装模作样,但在我面前,他们就不敢不装!”
“我故意这么做是为什么?是我心理变态?是我需要这么样来找成就感、满足感?”
老板自问自答:“你们这些人都太幼稚,哪里会懂得!”
“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吧。你听好了:有钱就要去炫富,有权就要去为所欲为!”
“之所以要炫富,就是为了让那些穷鬼们羡慕嫉妒恨,让他们去攀比、去焦虑,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变成牲口!而我的钱,就是吊在他们眼面前晃来晃去、却又永远吃不到嘴里的胡萝卜!”
“权力的本质是什么?其实就是调动、支配资源的能力。所以有了钱我也就有了权。我就是要滥权、就是要为所欲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底下人对我又恨又怕,同时他们又不得不迷恋、不得不臣服。他们若是不卑微,我又如何能伟大?”
老板瞟一眼吴优,继而说道:“话说到你啊,你这种人我也见得多了!自以为多读了几本书,有那么点本事和见识,比那些底下人要强上几分;又还自以为干净,所以性子一下就高傲起来了。还喜欢讲理想是吧?嫌这个世道又脏又臭、还虚伪不堪是吧?”
说道这里,老板轻蔑的哼了一声:“在我眼里,你们这号人才最可笑!你自命清高那又如何呢?我在你面前装得昏聩无能、懦弱怕事,再又给你些虚荣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自尊,你不就一样被我降服了?不就一样被驾驭得服服帖帖?原来那些你生怕弄脏自己手脚、不愿意沾边的事情,你不也乖乖地帮我做完了?”
“你们矫情个什么劲呢?”
“你真以为你如何对人、世界就会如何对你?你真以为这个世道是按你们所想的那套规则在运转?”
“还跟我来谈什么理想、讲什么情怀。我看你们这种人就应该去投江,几千年前那个姓屈的就已经给你们带了个好头了!”
老板说话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吴优听来,却觉得洞心骇耳。
这时老板站起身来,走到吴优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还是干得不错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把以前那么多烂尾巴的项目都了结得干干净净。”
“可既然麻烦都解决完了,我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你了。”
“你的上一任比你精明,故意留下那么多尾巴,想以此来和我讨价还价,但是他要价太高了。他可不像你这么好打发啊!”
“去财务那边把这个月的工资领了吧,好走不送了吴大老总!”
老板说毕,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吴优一人木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好半天吴优才苦笑两声,自言自语道:“屈原不姓屈,姓芈。”
又不由感叹:老板真不愧是老板啊,杀了人不够,还要诛心。
也不值得为这些鸟人鸟事多去费神了,吴优拿出手机,拨通了火猪的电话,告诉他自己现在就动身去湘西。
吴优什么东西也不带走,出了公司大楼就直接打车去高铁站了。
上了高铁,一路上吴优都靠着车窗思绪纷乱,感觉似乎是转瞬之间就到了湘西。
出了站台,远远就看见火猪在出站口外向他用力的挥着手,还像个小屁孩儿一般又蹦又跳的,情形一如当初。
吴优不由心中一暖,心想无论怎样,这世上还是有值得珍惜的东西。
火猪是开着自家车子来接吴优的,一上了车火猪就拿出一大袋子的东西给吴优,说着:“师父你快吃些东西,我知道你肯定饿了。”
吴优确实很饿了,今天不仅没吃任何东西,还被那个开的士车的活鬼恶心得大吐了一番,此刻他已觉得前胸贴后背了。
打开袋口,吴优首先拿出个猕猴桃,不用问也知道是火猪自家种的,当地人叫做阳桃,较之别处所产的更是个大、形正,且入口清香,酸甜多汁。吴优草草地剥掉果皮就往嘴里塞,可奇怪的是这果子毫无记忆中的香甜,居然又酸又臭,还带着一股刺鼻的泔水味,吴优忍不住就往窗外吐了出去。
“怎么啦师父?果子不好吃吗?”火猪一边开车一边反头看了看。
吴优忙说:“没有没有,你认真开你的车。”
继而又从袋子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吴优想漱漱口。可一看矿泉水居然都冻得结冰了。时值三月,还春寒料峭的,这小子是故意玩我吗?吴优有些无奈,却也不说什么,旋开瓶盖便往嘴里倒,咯吱咯吱的嚼起冰来。
“师父咱去哪儿?”火猪问到:“是直接回我家去吗?”
“去那个不二、不三门,”吴优说:“我现在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火猪叹了口气道:“好吧师父,你总是那么顽固。”
不一会功夫,车就开到了不三门森林公园的大门口。大门上已清清楚楚写着是不三门了。但吴优仍旧不死心,他要找到那个青石牌坊。
循着模糊的记忆,吴优三步并两步的走着。
此时吴优已满头大汗,背上似乎也湿透了。吴优知道自己现在很虚弱,但也顾不得了。他一心只想着找那个牌坊,步子快得连火猪都跟不上,在他身后不住的要他走慢点。
终于,两人来到了那座牌坊前。
吴优深吸一口气,朝着牌坊定睛看去。
“哈哈哈哈!”吴优大笑道:“怎么样?!火猪你看——法门不二!”吴优手指牌匾,得意的大笑着,胸口起伏的喘着粗气。
火猪错愕的望着吴优,小心地说道:“师父你是不是太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吴优说话间便开始头晕了,忍不住伸手扶住了牌坊的座子。
火猪抠了抠脑袋,表情很是为难,好半天才说:“上面明明就是‘不三门’三个字啊,哪有什么‘法门不二’啊?”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吴优又退后几步,看着牌坊念到:“大千世界弥勒笑来闲放眼,不二法门济颠醉去猛回头。你看这两边的对联,我是不是一个字都没记错!”
火猪挨着他站着,也读起了牌坊两边的对联:“假模假样辛苦扮作伪君子,不三不四乐得做个真小人。师父,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这几个字我还是认得的。”
吴优一时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臭小子跟我开什么玩笑!嘴里不三不四的乱说什么东西!你的眼睛被鬼遮住了吗?你是故意要气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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