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春节过后,清明时节,我搭上了从省城回绿镇的长途公交车,一来是准备收拾一下我在派出所里的物品,二来是我还有些未尽的事宜要处理。
人们还没有彻底走出过年的氛围,公交车上播放着《相约九八》、《常回家看看》,接着就是今年的《给我感觉》,能清晰地让人感觉到传统理念的不舍和现代意识的蓬勃。
沿途的乡镇在路边搭了戏台,演绎着凝聚伦理秩序的社戏故事,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正沉浸于如痴如醉的亢奋中。
地里的麦苗绿油油地开始返青,土地依然以旺盛的生命力呼唤着根植其上的庄稼人。
公元两千年在新与旧的融合交汇中揭开了序幕,想想一千年前的此刻,羸弱苟安的大宋正与野心勃勃的大辽作战,而彼时全球化的肇始已经发端,千年之后,中国正在为加入世贸发力,经贸的联系、文明的融合,应该是一个新世纪的主题,当然,这中间也肯定会存在波折。
我正在历史的长河中游弋,任思绪在千年的转承兴衰间徜徉,忽然,后面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本能地打了个激灵,身体立刻进入应激状态。
转了脸,后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脸上堆着笑,手里捏了根香烟向我示好。我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但又不能马上确认,这个年轻人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黑皮夹子,这倒是有点儿熟悉,我伸手捏了捏,裤兜儿果然空空如也,竟然是我的皮夹子。
我接过皮夹子,打开看看里面的警察证,好好的,没有说什么,眼睛盯着年轻人。
“风警官,我爹是草枯荣,我多次听我爹说起你。”
“哦,你是草青?你父子两个的名字都很有特色,我就记住了。”
“我也是,我认为草成长中,就得有风有雨才能茂盛,一下子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车里不让吸烟,我用手指捏着烟放在鼻子上嗅着,枯燥的旅途,遇到相熟之人也不算坏事,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过年的时候,俺爹还说起了风警官到省城进修了,出来后就得放个派出所长,不知道这以后还回不回绿镇?俺爹对你感情深着呐!”
“感谢草书记的挂念,他的身体还挺好吧?”
“俺爹身体挺好的,风警官有空一定要来家里坐坐。伙计们上车时捡到了你的皮夹子,我一看‘风雨’两个字,马上想到了你,犹豫了好久,又不敢打扰你,不知你是不是我爹说起的风警官。”
草青年轻的脸上掩饰不住对生活的跃跃欲试,那种表情是一种初生牛犊的懵懂和向往。
扫了一下他后面的两个伙伴,这两个孩子年龄比他略小一些,我心里很复杂,这几个刚成年的半大小子,居然在我上车时下了手。是因为我回绿镇的万千思绪纷扰了我的注意力,还是这几个孩子的手艺已炉火纯青。
少年不识愁滋味,一心仗剑天涯行,可惜他们选择的路径令人惋惜。
草青觉得应该向我介绍他的两个伙伴,以提高自己的身份。他指着后面的伙伴说:“后面这两个伙计都不简单,一个是蒉赤,他爷爷创立了镇上最大的绣花厂,另一个是庞管区,他爹以前做过镇上的管区书记呐。”
我不得不端详了一下后面的两个孩子的长相,从他们的相貌上我看到了蒉贵和老庞的基因特征。
“哦,你们几个非官即贵呀!蒉老板身体还好吧?”
后面远一些的孩子说道:“我爷爷看破了红尘,春节到长春观里修身养性了,整天诵经炼丹,身体很好,谢谢警官牵挂。”
草青很聪明,马上转了话题说道:“风警官,村里人都知道你和羡鸢家是亲戚,说这下子可好了,羡鸢有了依靠,她家那邻居可不敢那样过分了。”
车到绿镇,我们几个下了车,我从皮夹子里拿出了二百块钱,递给了草青说道:“我比你们年龄大好多,理应请你们三个吃饭,但时间不够,你们三个到馆子里去撮一顿吧,以后咱们还会见面的。”
草青推辞了一番,见我是真心的,转了脸看了看两个同伴,把钱接了过去,兴奋地说道:“风警官,以后有用得着哥几个的,打个招呼,别说省城,就是北上广,我们一样敢闯!”
派出所里今天是川副所长值班,出警了,正好是老联防守电话,他见了我格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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