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枢拍了拍脑门儿。
“你看我这也是大半夜唱戏——想一出是一出。说着说着就跑了题了。”
见苏瞳屁股都离开了凳子,几乎要站了起来。袁枢用筷子往下指了指,示意他坐下,又接着说:
“尤其是最近这两年,我在工作当中越来越得心应手。
很多在别处诊断不明的病我能治,很多在别处做不了的手术我能做。我一度觉得,在咱们长岭省的眼科界我也算数得上名号的一个人物了。
但是今天我才发现之前那种轻飘飘的成就感都是幻觉,你在藤野面前的表现着实是纱窗擦屁股——露了一手啊……”
“大哥,你别说这么恶心的歇后语了成不?咱吃饭呢。”
苏瞳真后悔答应跟袁枢一起吃午饭。这哥们聊天既不看时间也不分场合,什么敏感的话题、恶心的表达张口就来,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跟这种人聊天需要极好的心理素质。苏瞳多少有些招架不住,刚刚把心放回胸腔紧接着又迎来了一阵反胃。
“没想到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能给咱们医院争了脸面,还把我给比了下去。我问你手艺跟谁学的,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害得我整整琢磨了一上午。”袁枢对别人的反应从来满不在乎,依然在喋喋不休:“直到咱们吃上了这锅热气腾腾的饽饽熬小黄鱼我才恍然大悟。个体饭馆都能比国营饭店招待的好,你小小年纪却这么大本事,八成也是个体户出身吧?”
这句“个体户出身”在苏瞳听来十分刺耳,让他瞬间感到脸颊滚烫起来。对于苏瞳而言,无论别人怎么胡诌八扯他都没意见,只要坐在一边“哼哼哈哈”当捧哏总能应付过去。但是无论是谁,只要是在他面前提“个体户”三个字,那可就戳到肺管子了。
平日里每当别人问起苏瞳的家庭情况时,他都会说自己家里是祖传中医眼科,话题一般都会顺利转到家学渊源和悬壶济世上去。
而这位碎嘴子袁枢却并没有给苏瞳自我介绍的机会,直接一竿子把他搂到“个体户出身”的行列当中去了。
苏瞳的爷爷和爸爸开了一家私营的中医眼科诊所,工商局发的那张营业执照上明确印着“个体工商户”五个大字。他们家既是祖传中医,也是个体工商户,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把自己家这么归类倒也没错,但是出来见人,祖传中医说出去就是要比个体户体面。被人归类到“个体户出身”,苏瞳立刻就有了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见苏瞳把筷子拄在桌上面露不悦,袁枢问:“咋不说话了兄弟,是我哪一句批到逆鳞了吗?”
苏瞳把筷子恨恨的拍在桌上,没好气地说:“以后我还是叫你算命先生吧,不着边际地唠了这老半天,话题像锁链流星锤一样在半空中抡来抡去,感情最后在‘个体户’这等着我呢。”
袁枢这才反应过来,像窥破了天机般赶忙解释道:“感情你家真是个体户啊!可我也没说啥呀兄弟,个体户又不丢人……”
苏瞳伸手往前一挡,.uknsh不让袁枢再继续说下去:“我们家属于世传中医眼科,从明朝洪武年间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干了多少代眼科郎中了。六百年来悬壶济世,又岂是一句‘个体户不丢人’能够评价的?!”
“你们家这么大来头吗?”袁枢再一次像看外星人一般打量起苏瞳:“我就说吧,如果不是出身名门哪能学到这么多本事呢。”
虽然没人会对“六百年家传”这种老中医惯用的宣传伎俩太当真,但是用无底线的吹捧来缓解气氛效果真的是立竿见影。
苏瞳脸上的愠怒之色很快褪去,说话的音调也降了下来。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除了继承中医家学,还曾在俄国人的医院里当了很多年的学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治学严谨、学贯中西。
前些年政策放开,我爷爷承包了一家已经倒闭的街道保健站,把祖传的招牌重新挂出来开眼科诊所,开张没几年就已经远近闻名了。”
苏瞳的这通王婆卖瓜,袁枢听得将信将疑,顺口问了句:“你这手艺都是爷爷教的?”
“那是当然,我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苏瞳很少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家事,今天却借着酒劲打开了话匣子。
“三岁那年爷爷就开始教我识字,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从‘人口手’、‘上中下’、‘前后左右’开始的。而爷爷教我写字是从‘拏上筋’、‘转运筋’、‘旋回筋’、‘鉴神经’开始的。”
袁枢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问道:“这些筋,都是啥?
↑返回顶部↑